窗外大雨不断,噼里啪啦,像是弹唱春之歌。
看着阳台上,一棵番薯长势正旺,我停下脚步,心生爱意,将它拿到书桌前,台灯下,好好端详一番。
生活忙碌,让我忘记它的存在。那感觉,就如我忽视了一位老友,今晚相约灯下畅谈,雨声是温馨的背景音乐。
我把你水培在一个高粱酒杯里,你还习惯吧?
你挺直腰杆,似乎证明温室里的番薯并不总是弱不禁风。我朝你吹了一口气,你摇了摇绿色枝叶,似乎在大笑。
我不知道,你家在何处。但我知道,你曾在土地里成长,土地用乳汁哺育过你。成熟后,我从商贩手中,把你买下。原本你是要成为我的食物,因为我的灵光一闪,觉得酒杯空荡荡了,太寂寞了,就把你介绍给它。
酒杯里,几块小石头,半杯水,就要让你献出真心。你也犹豫过,迟迟不表态。我的妻子,曾笑你太保守了。连放在菜篮子里的番薯都不如,它们在时间酝酿中,都悄悄发芽,而你纹丝不动。
其实,你哪是保守,分明是谨慎。你慢慢地适应环境,不断地长出白白的细丝,那就是你的根茎。你也清楚,待在酒瓶里,就意味着你无法到我的肚子里旅行,也无法回到大地去散步,去繁衍你的后代。你始终明白,既来之,则安之。
番薯的一生是短暂的,要么赶紧烂掉,要么好好地活着。
为了不辜负这美好的青春年华,你用枝叶,回应酒杯的默默守护。紫色的嫩芽,不断从你身体冒出,然后努力成长,你绝对是最上进的番薯。
你明白,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你的价值不在于为人充饥,而在于为懂你的人,展现生命的风采,点缀生活的绿意。
你和高粱酒杯在一起,真是天造地设的艺术品。任何水培绿植,在你们面前都要逊色几分。
柔和的灯光,照着你和高粱酒杯,绿色在流淌,那是你谦虚和美丽的微笑。你说,你要不断地生长,要我帮你一把。在我喝水时,也能分你喝些冷水。我记住了,水是生命之源,万物生长都需要。
你也该往上长,最好能长到天空,去触摸朵朵白云。哪怕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你要继续生长,万一哪天实现呢?你笑着说,你的梦想是远方,你要不停地伸展枝条,去亲吻大地的脸庞。
雨渐渐小了,淅沥淅沥,是柔缓的进行曲。
我与番薯的对话仍旧进行,大多时候是我在说,番薯在听。灯光下的番薯,是那样绿意盎然,仿佛是把整个的春天献给我了。
我有些感动,也开始了忧伤。我知道,物极必反,番薯长到一定的势头,是要渐渐衰老的。绿叶的容颜不再了,变成了憔悴的枯黄,一片又一片,逐一凋落。番薯的肉体,也一点一滴地腐烂,直至死去。酒杯成为它的坟墓。
我开始珍惜与番薯在一起的日子,就像番薯珍惜今晚与我的畅聊一般。
我留不住番薯,能留下的,就是这一篇聊天记录和几张照片,但我很满足,因为可以回忆,回忆让人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