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小学和初中的寒暑假中央电视台以及各个省的电视台都放送电视剧《红楼梦》,但是尽管播放了几个寒暑假,我还是没有看完过那部电视剧,坦白讲,那时候有些看不懂,再加上剧集很长,剧情很慢,不免感到有些索然无味。
但,从那个电视剧开始我便知道有《红楼梦》这本书,上了初中以后,从老师和同学那里开始了解得更多,其中“黛玉葬花”的桥段我印象最为深刻,心里似乎也有一丝动容。不过,当时还是觉得林黛玉未免有些矫情,小题大做。
直到今年的某一天,我自己竟也为一盆花的凋零而感伤。
一般来说,大部分的女孩子似乎都不排斥养花养草,有些女孩子甚是喜爱鲜花。但,说来也奇怪,我20多年来,从没有过想养花养草的念头,也不喜好送花、不渴望收到花。
(哪是不喜欢,其实就是不想面对它们的死亡罢了。)
毕业后去到公司,同事问我为什么不养植物,我回答说:我不喜欢养,怕照顾不好它们。她说:很好养的呀,比如,吊兰和绿萝放水里养就行了,根本就不用怎么管它们。
我才发现原来每个同事的办公桌上都有一到三盆植物,不知是为了向别人表达自己热爱生活、积极向上(当然有些同事是个人非常喜爱养植),向领导表示自己有生活的情调,还是为了办公桌整齐划一,或是企业的文化。总之,同事暗示我每个人最好都要养一盆植物放办公桌上。
初入职场,我很多事都比较顺从和乖巧。我水养了一盆吊兰和一盆绿萝在办公桌上。只是我心里一直把它们当做是我职场里要做的一件事情。
我们公司的大厅里还养了大大小小很多盆植物,因为有同事喜欢倒腾那些花花草草,刚好领导也挺喜欢那样的环境,那样的人吧。我不确定,总之,我听到领导来公司的时候多次表扬和赞赏我们大厅里的那一片绿色植物。
在枯燥的办公区里,那一片花花绿绿的植物和花,看上去确实令人赏心悦目。
在大厅的角落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买来了一盆朱顶红,它没开花的时候,大家都没注意到它,它静静的在角落里呆了几个月,不知道的还以为它就要死掉了,只有那个经常管理那片植物的同事知道它还活着。
五月的时候,它开花了,开的第一朵就非常的艳丽鲜红,它一点也不拘谨,它的花蕊细细的,有一些金黄有一些粉嫩,它的六花瓣饱满的盛开着,显得它落落大方。
同事把那盆朱顶红从角落里搬到了大厅的中间,以便让大家都看到它,观赏它那短暂的美。果不其然,大家都很棒场,声声赞美它开得漂亮。而那一刻我却是伤感的,不知道为什么。
过了两天,又开了两朵,那盆花看起来更美了,还有几朵正含苞待放。那天领导正好来公司,旁边一个同事便指着那盆花说起:“你看这花长得多好,红红艳艳的,今年我们公司肯定红红火火啊!”领导看了看那盆花,喜悦的笑着,大家也都点点头,一起呵呵笑。
我在想,它们一览无遗的展现出它们自己的美丽,你走近它们时,还闻到它们散发出的淡雅的香味,它们像一个个仙女,美丽动人但又弱不禁风,它们经不起时间的催促,逃不过命运的摧残,实在是令人怜惜。
又过了两天,那些含苞待放的花都已经盛开了,而前几天,最先开的那一朵花已经枯萎了,这让那盆花瞬间看起来有些丧气,其他的花都开得正艳,唯独有一朵蔫花。
自从有了那一朵蔫花,大家都不再那么关注那盆花了,走过旁边也就瞟一眼,看看其他还在开着的那几朵。
过了几天,它们终究还是死了,全部凋谢了,干枯的样子变得很丑陋。人们没再说什么话,没有悲伤也没有喜悦,而我这才知道我一开始为什么悲伤,而现在更悲伤。究竟是人们夸大了喜悦还是我夸大了悲伤?
为了一盆花伤春悲秋的,我能想到的同类也就只有林黛玉了。
以前看不懂黛玉的《葬花词》,现在再看一遍,这一字一句都显得太过悲伤,但喜悦的是能看得懂了。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着处。
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
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花人。
独把香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
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
怪侬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
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愿侬胁下生双翼,随花飞落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白话译文:
花儿已经枯萎凋残,风儿吹得它漫天旋转。退尽了鲜红颜色,消失了芳香,有谁对它同情哀怜?
柔软的蛛丝儿似断似连,飘荡在春天的树间。漫天飘散的柳絮随风扑来,沾满了绣花的门帘。
闺房中的少女,面对着残春的景色多么惋惜。满怀忧郁惆怅,没有地方寄托愁绪。
手拿着锄花的铁锄,挑开门帘走到园里。园里花儿飘了一地,我怎忍心踏着花儿走来走去?
轻佻的柳絮,浅薄的榆钱,只知道显耀自己的芳菲。不顾桃花飘零,也不管李花纷飞。
待到来年大地春回,桃树李树又含苞吐蕊。可来年的闺房啊,还能剩下谁?
新春三月燕子噙来百花,散着花香的巢儿刚刚垒成。梁间的燕子啊,糟蹋了多少鲜花多么无情!
明年百花盛开时节,你还能叼衔花草。你怎能料到房主人早已死去,旧巢也已倾落,只有房梁空空。
一年三百六十天啊,过的是什么日子!刀一样的寒风,利剑般的严霜,无情地摧残着花枝。
明媚的春光,艳丽的花朵,能够支撑几时。一朝被狂风吹去,再也无处寻觅。
花开时节容易看到,一旦飘落难以找寻。站在阶前愁思满怀,愁坏了我这葬花的人。
手里紧握着花锄,我默默地抛洒泪珠。泪珠儿洒满了空枝,空枝上浸染着斑斑血痕。
杜鹃泣尽了血泪默默无语,愁惨的黄昏正在降临。我扛着花锄忍痛归去,紧紧地关上重重闺门;
青冷的灯光照射着四壁,人们刚刚进入梦境。轻寒的春雨敲打着窗棂,床上的被褥还是冷冷冰冰。
人们奇怪是什么事情,使我今天这样格外伤心?一半是对美好春光的爱惜,一半是恼恨春天的逝去。
我高兴春天突然来临,又为它匆匆归去感到抑郁。春天悄然无语地降临人间,又一声不响地离去。
昨晚不知院外什么地方,传来一阵阵悲凉的歌声。不知道是花儿的灵魂,还是那鸟儿的精灵?
不管是花儿的灵魂,还是鸟儿的精灵,都一样地难以挽留。问那鸟儿,鸟儿默默无语,问那花儿,花儿低头含羞。
我衷心地希望啊,如今能够生出一双翅膀。尾随那飞去的花儿,飞向那天地的尽头。
纵使飞到天地的尽头,那里又有埋葬香花的魂丘?
不如用这锦绣的香袋,收敛你那娇艳的尸骨。再堆起一堆洁净的泥土,埋葬你这绝代风流。
愿你那高贵的身体,洁净的生来,洁净的死去。不让它沾染上一丝儿污秽,被抛弃在那肮脏的河沟。
花儿啊,你今天死去,我来把你收葬。谁知道我这薄命的人啊,什么时候忽然命丧?
我今天把花儿埋葬,人们都笑我痴情。等到我死去的时候,有谁把我掩埋?
不信请看那凋残的春色,花儿正在渐渐飘落。那也就是闺中的少女,衰老死亡的时刻。
一旦春天消逝,少女也便白发如丝。花儿凋零人死去,花儿人儿两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