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侠缘(八)
中篇连载
结婚四个月的妻子走了五个月,柳毅很是无奈。他把与龙丽相识到结婚到弃他而去的影象梳理了一遍,好像也有欢乐的时光,更多的是说不清的伤害。此时,柳毅也判断不了对龙丽爱恨的比例。只是被动的想随她去吧。这期间,柳毅去过一次龙丽的哥哥家,遭遇了不冷不热,连龙丽打工的地址也没问到。见到过几次那念中学的侄女,她总是甜甜地叫姑父。柳毅想多么清纯可爱的女孩,是不是结了婚都会变成龙丽一样呢?
柳毅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甚至有了在城里巡夜的习惯。一段时间盗窃嚣张,居民怨声载道,公安机关疲于应付。因而,柳毅的巡夜多有收获。最让他难过的是撬店爬窗的不少是十三、四岁的孩子。三、四个一伙,上前抓吧,一个个举着明晃晃的刀向你冲来玩命。柳毅实在不忍下手惩治,还真怕打折他们的手脚。常常只好带上面罩装成大盗来个黑吃黑,把他们赶走。当然也有遇着惯偷的时候,柳毅下手就狠一点。遇有反抗,必定给他个伤筋动骨。东西没拿走的勒令放回原处。走出一段路的,有两次柳毅竟恶作剧似的要惯偷提着东西主动到派出所投案自首。他远远的盯着,违逆逃离的无一例外受到严惩。
店主们奇怪门被撬烂,装好的东西没带走。派出所就更不能理解,哪有小偷会提着赃物来投案自首的?并且面带惊恐。再三审问,方知有蒙面侠客出没,功夫十分了得,只要出现,就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社会上传闻日盛,版本多变。柳毅欣喜之余,觉得事情越来越难办。他可是真怕被发现而出名。
这时,柳毅平生第一次收到一封来信,使他多少有些诧异。那是一封从广州寄来的信。他从未见过龙丽写字,万没想到正是她的亲笔信。信中说,她在广州某地,要柳毅尽快前去,有事商量。柳毅一连看了三遍,无法猜出玄机。但柳毅决定赶过去。
坐汽车到省城,上火车前往广州。火车越往南,天气越暖和。柳毅拿出信又看了几遍,折叠好放回棉袄的口袋里。他没有心情看窗外的景色,反复想着跟龙丽的见面。就算不愿跟他回去,甚至要离婚,也不希望龙丽出什么事,他觉得应该有男子汉的胸怀。天色暗了下来,柳毅买了个盒饭,三两下就解决了。随着火车的行进摇晃着,很快就打起嗑睡。对于柳毅来说,实在没什么可怕的。身上就1000元钱。还真想不到谁会来打主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子夜时分,柳毅被附近小小的骚动惊醒。眼前是让他无法接受的一幕。只见两个蒙面人,一个左手拿个小电筒,右手持刀。一个提个布袋拿着刀。很直接地把旅客的项链、手饰、戒指取下放入布袋。而且用刀逼着拿出钱包。甚至把睡着的旅客推醒,用手电照着,刀抵胸前,说道:“抢劫,快把钱拿出来。”一路过来,竟没人反抗或大叫一声。手电光照在柳毅睡意惺忪的脸上,柳毅说:“我去打工,没钱。”好容易摸出两张皱巴巴的10元钞票递过去。劫犯又开始找下一个。柳毅两手叉在了腰间。
坐在车厢最后的是一位戴着墨镜、口罩的妇女,身边一个红色旅行箱。看穿着是个有钱的人。劫犯走过去,妇女打开包,劫犯把布袋扔了进去。不用说是一伙的。柳毅冲了过去,来了个偷袭。一拳一脚便打倒两个。柳毅下的是重手,踢到的估计腿骨已断,挨拳的正中后脑勺,当场晕了过去。那妇女身手好生了得,几乎在柳毅偷袭的同时,一脚踢中柳毅的前胸。柳毅不退反进,向妇女扑去。妇女右手提箱,戴手套的左手忽然弹出一把锋利的尖刀,直奔柳毅的咽喉。柳毅大惊,急忙向后倒去。棉袄的前襟被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里面的毛衣都未能幸免。旅客一片惊呼。倒地的两个早被人死死按住,短刀正抵住太阳穴。这时,柳毅并没有倒下,身体靠在了一个壮实旅客的身上。正好一借力,侧身躲过妇女致命的一击。随即拍了妇女手臂一掌,刀却并未脱手。柳毅已经看出,妇女的左手无掌,是改装的弹簧刀。柳毅忽然哈哈一笑,说道:“周老板本性难移啊!我们真是有缘啊!”妇女突然不再反抗,大叫一声“天要亡我啊!”竟然用左手的刀插入自己的胸前。旅客又是一片惊呼。柳毅冲过去,扯下了墨镜、口罩以及假发。柳毅说:“你犯了死罪么?”“你是我的克星,没什么可怨的。”周老板眼见难以活命。柳毅还是说:“快去叫乘警,看有没有医生抢救啊。”
火车停靠在临近广州的一个小站。柳毅对乘警简单说了几句见到的情景,删去了自己见义勇为的光荣事迹,急忙悄然提前下车,很快消失在人流中。
断掌周老板多半会死,柳毅还是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他仍然觉得周老板没有必要自杀,判几年刑就是,改了就行。他无法理解周老板的自残、自杀。难道这就是江湖与现实社会的不同吗?
见到龙丽的时候,柳毅穿着崭新的羽绒服和一双新皮鞋。那套破烂的行头连同那夜火车上的遭遇扔进了垃圾箱。
龙丽住在一座大型建筑旁的简易工棚里,用薄薄的木板布帘隔出一个八九平米的房间。柳毅进去,见到一张大床。床上床边有男人衣物和几双脏鞋。这是一个有男人的家。龙丽倒了杯茶给柳毅,很平静地看着柳毅。柳毅心里复杂起来,眼前的妻子气色不错,身体胖了,显出一点雍肿。龙丽毕竟是个爽快人,拿出两份打印好的离婚协议递给柳毅。口中说道:“柳毅,你是个好人,我对不起你。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你就成全我们吧。”柳毅猜想过龙丽消了气让他来接回去,但也没有太多自信。也有过最坏打算。可事到临头还真不好处理。柳毅低着头不去看龙丽,心里竟然突发奇想,如果龙丽跟他回去,把孩子生下来,他可能也不会嫌弃。说出来的话却是:“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你好吗?”柳毅自己都觉得说这两句不像是丈夫,倒像是兄长。“他跟你同姓叫柳强生,老家在山东农村。他是建筑队里的小头头,管着三、四十个工人。这个春节他要带我去老家,要我赶快把离婚手续办了。他请人写的协议,按我的意思写的,家里的几千块钱存款都归你,嫁妆让我哥搬走。你有什么就说,没有就签字行吗?”柳毅看了一眼龙丽,发现她从来就没有这样低声下气对他说话,看着她臃肿的身体,反而觉得她有些可怜。似乎不忍向她发火。接过笔签上了名字。抬眼却见龙丽抹着眼泪。他忽然感到一种陌生,这是签了离婚协议之后的陌生。
这时,一群工人回来了。四、五个直接向柳毅走来。一个说:“嫂子,他欺负你了吗?要不要我教训他?”一个比柳毅高出半个头汉子拍了拍龙丽的肩膀,说:“他签了吗?不签也得签。”柳毅压抑着心中的愤怒站起身,冲着那山东汉子说:“我要跟你单独谈谈。”
两男人来到空无一人的工地上,保持着一定距离开始对话。柳毅说:“你知道她有丈夫吗?”答:“知道。她说你窝囊没本事不想和你过了。”“你真的喜欢她要娶她吗?”“这个你管不着,你只管把婚离了就是。”“你认为自己很有本事吗?要不要试试?”那汉子脸上立即显出鄙夷的神情,说:“我站在这里不动,你能把我放倒就算你赢。”“还是公平比试吧。我输了走人,你输了听我说几句。”那汉子知道不把对手打趴下,不会有安宁。说声好就抢前一步抓住柳毅的胳臂想来个速战速决。他万没想到,抓到的是硬如铁棒的手臂,奋力一摔并未见效。对手竟然硬碰硬,反抓住他的手往下一沉。那汉子庞大的身躯倒在了柳毅面前。汉子一跃而起,对着柳毅拳到脚到。柳毅根本不想躲开,任他施为。然后,一脚踢中对方的腿肚子,人就一个乱窜跌出几米。柳毅走过去,说:“依我的气,今天废了你。为了龙丽我不想伤你。”见其身旁横卧一段麻石条,有意双手插腰奋力一跺,石条断成两截。那汉子干脆坐在地上,眼中闪现疑惑的惊恐。他无法相信这就是龙丽口中窝囊无用的男人。
龙丽和两个工人跑了过来,看到的是意想不到的情形。龙丽是怕柳毅固执被急躁的柳强生伤着,毕竟柳毅是个好人。两个工人直奔柳毅而来,二话不说一阵拳打脚踢。柳强生制止都来不及。柳毅只是身形变了几变,回了一拳一脚。两个工人蹲在了地上,还搞不清怎么拳碰拳脚碰脚,受伤却是自己。柳毅过去把柳强生拉了起来,又看了一眼还呆立场中的龙丽,说:“本家老乡你听着,协议我已经签了,回去就办妥。龙丽怀了你的孩子,你必须娶她,要好好待她。我还是祝你们幸福。”场中再无人说话,目送着带着神秘的柳毅象个英雄独自走进暮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