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搬进青藤公寓那天,楼道里飘着潮湿的霉味。301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浑浊的眼珠在阴影里转动,吓得我差点摔了行李箱。
"新来的?"沙哑的声音像生锈的刀片刮过耳膜。枯枝般的手指扣着门框,青紫色的血管在苍白皮肤下蚯蚓似的蠕动。
我咽了咽口水:"我叫苏晚,住在302。"
老太婆突然笑起来,露出两排发黑的牙:"我是陈阿婆,就爱听人弹琴。"她布满老年斑的手指向我身后的琴盒,"你会弹《致爱丽丝》吧?"
电梯传来叮的一声,我逃也似的钻进房间。防盗门关上的刹那,隐约听见身后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
深夜我被天花板的水滴声惊醒。水珠落在额头,带着奇怪的腥味。摸黑开灯时,指尖蹭到墙面黏腻的青苔。这栋建于八十年代的筒子楼,连呼吸都带着腐朽的气息。
"咚"
沉闷的撞击声从隔壁传来,震得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微微颤动。我盯着渗水的天花板,突然发现那些水痕组成一张扭曲的人脸。
第二天在信箱里发现死去的金丝雀。羽毛被精心梳理过,用红丝带系着躺在一滩暗红液体里。保洁阿姨扫走时嘟囔:"这个月第三只了。"
我开始留意301的动静。每天傍晚六点,陈阿婆会拎着黑色塑料袋下楼。有次袋口松了,露出半截猫尾巴。她经过我身边时,我闻到浓烈的腐臭味,像盛夏暴晒三天的鱼市。
七天后我收到匿名包裹。褪色的红木盒里躺着块鎏金怀表,表盖内嵌着泛黄的照片——穿旗袍的少女在钢琴前微笑,眉眼与陈阿婆惊人相似。表针永远停在午夜十二点,但每当隔壁传来异响,机芯就会发出尖锐的颤音。
暴雨夜我被钢琴声惊醒。不是我的施坦威,声音来自墙壁另一端。弹的正是《致爱丽丝》,但每个音符都拖长半拍,仿佛琴键里渗出血浆。怀表在枕边疯狂震动,裂开的表盘渗出黑红色黏液。
我握着水果刀贴上门板。猫眼外,陈阿婆正把什么东西拖进房间。暗红痕迹从电梯间蜿蜒到她家门口,混着几缕灰白的毛发。
当琴声戛然而止时,整栋楼突然停电。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我在301虚掩的门缝里看见半张人脸——确切地说,是半张布满鳞片的人脸,猩红的瞳孔占满整个眼眶,嘴角裂到耳根。
第二天在物业办公室,我翻到了二十年前的剪报。"钢琴神童离奇失踪"的标题下,少年获奖照片里的眼睛让我浑身发冷——和昨夜门缝里的怪物一模一样。
暴雨冲刷着生锈的防盗网,我站在301门前。怀表在掌心发烫,表盖突然弹开,泛黄照片背面浮现血字:"救救他"。钥匙插进锁孔时,我听见门内传来铁链晃动的声响。
腐臭味扑面而来。客厅中央摆着架古董钢琴,琴键间卡着半截猫爪。婚纱照上的新郎长着鳞片状疱疹,陈阿婆穿着六十年前的旗袍,怀里抱着个襁褓——那根本不是婴儿,而是一团长满触手的肉块。
地下室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声音。我顺着血迹往下走,看见铁笼里蜷缩着人形生物。它突然转头,裂开的嘴角滴落绿色黏液,脖颈挂着和我一模一样的怀表。
"他本来该是世界冠军。"陈阿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她举着菜刀,眼白爬满血丝,"那些庸医说他活不过十八岁,但你看——"刀尖指向怪物手腕的住院带,"我用祖传的蛊术让他重生,只要每月喂食新鲜血肉......"
怪物突然发出凄厉的哀鸣。陈阿婆颤抖着按下老式录音机,沙哑的《致爱丽丝》在地下室回荡。当乐声攀到最高潮时,我看见怪物溃烂的眼角落下一滴泪。
警笛声由远及近。陈阿婆把菜刀塞进我手里,皱纹里渗出黑血:"杀了我,但求你别让他们带走小宝。"她身后,怪物正用骨刺穿透自己的心脏。
结案报告写着精神病人臆想症发作。只有我知道,那晚在焚化炉前,陈阿婆的骨灰盒里传出怀表的滴答声。而现在每到雨夜,我的钢琴总会自动奏响《致爱丽丝》,琴凳上留着两团水渍,像一对依偎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