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右手》

01

初冬的午后,阳光炽热却不刺眼,透过窗棂温柔和煦的照进卧室。

艾米一个人,一本书,静坐于飘窗处,享受这难得的午后独处时光。

“——被越过的青春,被打碎的瓶子,被挥散的混沌,被释放的梦魇,我想那些都与我们无关。就像它每天为她衔来洼处的水,她慢慢为它开一朵花。很久以前的认识,延误到现在。

断然的时光蜿蜒向前,经过我们成群结队的寂寞和悲伤,那些虽然造作却真实的花朵,从涨痛的心源源不断地开放。结果春天居然变得寒冷,那些无从消化的情感,猎猎地在寒风下破土,永远永远不见了蝴蝶。”

每每读到这一段,艾米眼泪总是不自觉地留下了。思绪的闸门被泪水冲开,肆意蔓延……

02

放学后,静悄悄的学校操场上,两个女孩怒目而视,夕阳的余晖将二人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你身边有那么多的男人,还差董世峻一个吗?”艾米怒吼。

“董世峻不适合你。”莲影道

“如果你不介入,我们会很好。”

“他不是真心喜欢你。”

“是不是,我自己会评判,不劳你费心。”

“艾米,你不知道,但是我清楚地很,董世峻就是个花花公子,对你好,只是为了把你骗到手,他的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

“那你不是还跟他在一起吗?你就是个骗子!”

“我那是因为……”

“我们绝交,今后我是生是死,都跟你无关!骗子、大~骗子”

艾米哭着跑出去,只留莲影孤独的呆立在操场,西沉得夕阳把莲影的身影拉得更长了。

03

艾米和莲影都是铁路子弟,两个爸爸关系特别好,还在妈妈们的肚子里时,就被爸爸们“指腹为婚”,可惜是两个女孩,只能做姐妹了。

8岁之前,是艾米和莲影最快乐的时光,玩耍、游戏、一起上幼儿园,上小学,除了吃饭、睡觉,几乎形影不离。连妈妈都笑她们像左手和右手,如影相随。艾米懂事、乖巧,莲影可爱、开朗,两个好朋友走到哪里,都是笑声一片。

莲影的爸爸是一名火车司机,由于常年开车,在家的日子少之又少,每次见到爸爸,妈妈总是在无尽的抱怨、争吵。莲影对爸爸妈妈的吵架也是由最初的害怕恐惧,到最后的木然,就那么听着、看着,只盼着每次争吵能尽快结束。

莲影羡慕艾米家庭的和谐,羡慕艾米有个好妈妈,比起自己家,莲影更喜欢待在艾米家,因为只有在哪里莲影才能吃到最好吃的饭菜,感受到爸妈的爱,自己才不会觉得孤独。

在莲影8岁那年,爸爸妈妈大吵一次之后,爸爸喝酒后开上火车,火车出轨,连人带货一起翻进了山沟。事后妈妈扔下莲影,迅速远嫁,而莲影从此跟奶奶一起生活。

04

生活的巨大改变,转变了莲影一生的命运。院子里淘气的男孩子们时常嘲笑莲影是没爸没妈的野孩子,莲影每次都是和他们扭打在一起,有一次莲影压倒一个小男孩,而另一个下男孩手里拿着棍子从后面打向莲影。艾米看见,迅速挡在莲影身上,那一棍子就生生打到了艾米身上,莲影起身把男孩儿打了个鼻青脸肿,他们连滚带爬逃跑了,才终止了这次打架。

从此以后莲影的性格彻底变了,越来越乖张暴戾。身边聚集着一群痞子朋友,打架斗殴,抽烟喝酒,小痞子会的事情,莲影无一不精。这样依然影响不了艾米和莲影的友谊,每天出双入对,是学校里最亲密的闺蜜。而莲影也只有和艾米在一起时,才会恢复到最初时的可爱模样。

作为铁路子弟,艾米和莲影,一起在铁路学校读完小学、初中。艾米很优秀,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在全年级排头三名,顺利考进了市重点高中;莲影的成绩则一降再降, 成了班级拖后腿的差等生,勉强考进了职高。

艾米和莲影虽不能天天见面,一有机会就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个没完。莲影的口头禅是,等职高毕业证混到手,她就要高飞到大城市创业去。她要艾米等着,等她飞黄腾达的那一天,她要买最大的房子给她住。她要给艾米一生衣食无忧的生活。

艾米满脸幸福的看着莲影侃侃而谈,笑的合不拢嘴,和莲影一起憧憬着她们长大后的情景。少年不知愁滋味,两个青春年少的豆蔻年华,你一言我一语,诉说着今生今世的友谊。

05

青春之所以美,因为她有无限的可能,外加不可思议的懵懂。心理和生理日渐的成熟,像有一只小白兔,在体内惴惴不安,它时刻在体内撞呀撞,只待一日,冲破禁锢,打破牢笼,决堤而出。

艾米,恋爱了。

恋爱对象是莲影学校的男生董世峻。一次,艾米放学去找莲影,低头走路的艾米一头撞进一个男生的怀里,这个人就是董世峻。

董世峻瘦瘦的,一米七八的个头,一张帅气明朗的五官,让艾米很着迷。

董世峻似乎很懂得恋爱,对艾米展开了疯狂的追求,每天学校门口的守候。时常小礼物、巧克力的赠送,让涉世不深的艾米彻底沦陷了。整日沉浸在恋爱的喜悦中。

莲影似乎不喜欢董世峻,提醒艾米,离董世峻远点。艾米却误以为是莲影嫉妒自己。有意无意地疏远莲影。

一天放学后,艾米喜滋滋的到莲影学校去找董世峻,想约董世峻周末去看电影。却看到董世峻搂着莲影的肩头,亲昵地从校园走出来。艾米明白为什么莲影要自己远离董世峻,只因为她自己喜欢董世峻,竟然插足她的爱情。

艾米,怒了!

疯了一般的,拉着莲影到学校操场对决……

06

一连几天,艾米都没上学,跟父母谎称自己生病了,请假在家休息。同时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和最爱的男友,艾米崩溃了。一遍遍听着张学友的《左右为难》

左手写他

右手写着爱

紧握的双手

模糊的悲哀

我的决定

会有怎样的伤害

面对着爱人和朋友

那一个我该放开

一边是友情

一边是爱情

左右都不是

为难了自己

是为你想吧

该为她想吧

爱虽然已不可自拔

装作不在意的你

如何面对

……

何炅说:“青春是明知道错了,偏要任性到底。”艾米,终究在家待不住了,想要出门去找董世峻,问个究竟。在距离学校不远的路上,艾米看见董世峻,单手搂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孩,有说有笑的走着。

“听说你的前女友很漂亮啊?”女孩问

“漂亮有什么用,一点儿情趣都没有,每日不是图书馆就是教学楼,出去玩最多就是看个电影。无聊透了。还以为她姐妹能有点乐趣呢,谁知却是骗我的,跟我在一起只是为了气她。害我空欢喜一场不说,竟然还威胁我说,离她远点。MD,小爷会怕么?小爷是看不上。唉,不说了,还是你好,漂亮还懂我。” 董世峻一脸猥琐的笑着,在女孩脸上啄了一下。

艾米,呆呆的看着这一男一女走向自己。为什么原来就没看出董世峻的猥琐呢。艾米恶心的想吐,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艾米,转身跑了,泪水像决堤的闸水,她要找莲影,她要向她道歉,她要向她说对不起,虽然自己不值得被原谅……

07

浑浑噩噩的艾米,根本没看到红灯,一下子被车撞飞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艾米醒了,浑身上下钻心的疼。

爸妈慌乱着询问:“怎么样,头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医生、医生,我女儿醒了……”

中度脑震荡,右腿粉碎性骨折,。这是医生对艾米的诊断,艾米昏睡了四天,把爸妈吓坏了。妈妈眼睛哭的跟水蜜桃似得,一直絮叨:“都生病了,还出门干嘛去,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如果你要是醒不过来,我跟你爸爸该怎么办?呜呜呜……”妈妈又哭上了。

“妈妈,莲影呢?她来过吗?她有没有说什么?”

艾米只觉头晕目眩,强忍着疼痛,连珠炮的问到,爸妈却面面相觑。爸爸答非所问的说:“艾米,你刚醒来,不能想太多事情,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回头再说。”

艾米痛苦的闭上眼睛,莲影应该还没有原谅自己,自己终究是不值得被原谅,自己对莲影都做了什么呀。

艾米,心痛极了。

08

一个礼拜后,艾米终于拄拐勉强可以下地了,艾米不想在医院里,不想闻那让人窒息的消毒水的味道。爸妈拧不过艾米,经过医生同意,出院回家养着。

在经过莲影家门口时,艾米看到,莲影家门上挂着的白花。

“妈妈,谁去世了?是奶奶不在了吗?”

妈妈撇过头,低头拭去眼泪。

爸爸低沉着声音说:“是莲影……”

莲影、莲影,艾米犹如当头棒喝,怎么可能?

“爸,你怎么可以咒莲影?怎么可能是莲影?爸爸,你太坏了,我不要你这个坏爸爸。”艾米声嘶力竭的呼喊着。

从轮椅上挣脱下来,连滚带爬的爬向莲影家。

“我不信、我不信……莲影,开门,开门呐,莲影,我是艾米。”

门,徐徐的打开。

门口站着奶奶。

爸妈扶起艾米,艾米急切的问:“奶奶,莲影呢,莲影呢,我出院了,她在哪里。我要找她,你快让她出来呀。”

奶奶老泪纵横,把艾米让进屋里,在侧卧里莲影爸爸的遗像旁边,莲影笑靥如花,黑白的大照片,周围镶嵌着的花朵,格外刺眼。

“不可能、不可能,莲影,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莲影,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呀……”撕心裂肺的艾米摊躺在桌前。

……

“莲影,怎么死的?”艾米,终于接受了莲影去世的消息。

艾米出车祸时,莲影就在不远处的路口,莲影看到了艾米看到的一切。莲影打了120,送艾米去了医院,等到艾米爸爸妈妈去了医院,莲影就去了学校,她在天台上找到了董世峻,跟他理论,要拉董世峻到医院看艾米,董世峻拒绝了。就在他们拉扯的过程中,董世峻失手把莲影推下了天台,莲影拉到医院就已经不行了。

“因为我,全是因为我……”艾米泣不成声,整个人摊在了地上,五脏六腑像是在拧搅,无以复加的痛袭击着艾米,像无数的蠕虫吞噬、撕咬着一般。

09

三个月后

艾米终于能坐起来了。

艾米坐着轮椅,一下一下推着出了门,她想到院子里走走。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像锦被袭裹全身。艾米,慢慢睁开眼睛,透过指缝射来的阳光,刺眼而温暖。再次晒到太阳,艾米感觉像是隔了一个世纪。

艾米空洞的眼睛,打量着院子的一切,时节已入初冬,花草已经凋零,院内白桦树树叶大多已掉落,剩下的叶子,随风摆动,瑟瑟发抖,不愿离开树枝,苦苦支撑。

忽然,门口墙砖缝里的一个信封角,映入艾米眼帘。那个砖缝,艾米再熟悉不过。在小时候,和莲影一起用小刀一下一下抠出来的,她们管它叫“藏宝阁”,有时放些小物件和小玩具什么的。后来长大,渐渐的把它给忘记了。

艾米,推着轮椅走到“藏宝阁”处,小心翼翼取出信封。

“艾米亲启”再熟悉不过的字迹,莲影写的。

艾米颤抖着双手掏出信纸:

亲爱的艾米

  看着你跑远,我很心痛,也很开心。你看到的那一幕,我是故意的~~请原谅我!

若不如此,你不会相信,董世峻是多么渣的一个人。

艾米,我要你好,我要你一辈子都好好的。从你替我挨了那一棍子,我就发誓,我要保护你一辈子。阿姨笑我俩像左手和右手,我很喜欢,我喜欢你这个右手,你若受伤了,我得多疼……

我不要你受伤害,我宁愿受伤害的是我。艾米,就算你今生都不原谅我,我还是会那么做。

艾米,你是我的公主,我要你过我们憧憬的生活,现在的我也就这样了,但我要你替我活的精彩。

艾米,好好地,好好地过这一辈子!

                                        莲影

                                  2016年8月6日

艾米握着信笺,眼泪再次决堤。寻求原谅的应该是自己呀!

10

“莲影,你会原谅我吗?”艾米,内心在呐喊

“我要你好好地,我要你替我活出精彩!”莲影的笑声似在耳畔回响。

“莲影,为你,我会好好的生活,好好的过每一天,我要你在天上看着我们今后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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