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仅是端午节,也是高考的日子。我下午看到了今年高考语文的作文题目,觉得以此为主题写文章应该很不错。
我想了很久,终究是搁笔起身,原是发现自己已经不会写作文了。不论是从小处着笔的文艺关怀,还是宏大叙事的家国情怀,似乎都已不复存在。
民国的梁启超先生终身投入民族伟业之中,虽历经颠沛坎坷,还是能写出“十年饮冰,难凉热血”的句子。
松子的一生被命运嫌弃和玩弄,可不管生活再怎样破碎,她仍然坚韧地生存下去,就像是岩缝里挣扎求生的野草。
哪怕是这世界上的灰尘,太阳一出来,也是有歌有舞的。可对于我,似乎不管是理想还是情怀,都停留在原地,永远陪伴着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普通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明明没有发生什么特别让人承受不了的事,可每当我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却总是被心中突然出现的厌弃感压得几近窒息。
当我仰望星空时,生活的琐碎让我觉得现实是如此荒诞无稽。有什么东西是不朽的吗?
鲁迅先生常常以“死”的“随便党”自居,他的生命哲学可谓以“死”证“生”,面向“速朽”的哲学, 他声称:我对于这朽腐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还非空虚。甚至对于自己的作品也称之为“速朽的文章”。
然而百年过去,先生不仅没有速朽,地位反而愈加崇高了。他的文章,注定是不朽的。
我翻阅《三国》时读到四十多岁的刘备客居在荆州,仅仅因为自己的大腿长了赘肉,便泣叹:日月若驰,老将至矣,而功业不建,是以悲耳!
上山嫌髀重,拔剑叹衣生。我不过二十余岁就如此颓废如此心灰意冷,他刘玄德一生五易其主、四失妻子,无数次刀下活命一败涂地,寄居荆州只待老死,四十多岁的人黄土都把脖子埋了半截,竟然还在想着匡扶汉室的梦想!
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我上学时不解其意,如今每每想起这句词,也不禁慨然而涕零。
男儿心似铁,纵死亦千钧。这股驰骋于天地间的英雄之气,万古长存,也是不朽的。
可是,文章千古事,英雄百世梦。这些离我太远了,它们的不朽反而是对我平庸生命的注解。普通人,可以不朽吗?
我以为这个想法贪得无厌,异想天开。但当我看到毛姆的随笔时却眼前一亮:
毛姆评说巴尔扎克、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们的文笔不好,但“伟大作家需要的不只是文笔,而是激情和叙述欲”。
我恍惚明白了自己在生活琐屑中流逝掉的不仅是青春,还有年轻时的激情——对生活的热爱。是它让我们短暂的生命超越时光,抵达不朽的永恒欢喜。
人们总是认为不朽的事物一定极其宝贵,故而稀少难得,自己应无缘触及。可是无价不等于高价,珍贵不代表稀缺。激情之于我们,恰如空气之于人类。
正如尼采所言,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梦里出现的人,醒来时就该去见他。闭上眼去想无关紧要的事,去想想风吧。生活就是这么简单。
只要激情长存,我们就是晴朗的蓝天,凉爽的海风。我们以梦为马,在潋滟的晚霞中把美酒斟满,这一刻于是成为不朽的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