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消逝的警魂

永不消逝的警魂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上篇    成长

入学季的烈日依旧毒辣,晒在脸上、后脖子上火辣辣得疼。

省警校的军训强度很大,经过大半天的军训,新生们冲淡了刚入象牙塔的兴奋,犹如打蔫儿的茄子一个个平躺在操场不远处的草坪上。

我选了一个有着稀薄树荫的空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拿出军用水壶,大口大口地喝着水,像是久旱的禾苗,贪婪地吸着水分。

长时间的站立,不由得双脚发麻,我顺势躺了下来,刚闭上眼睛,一朵“乌云”飘到头顶,我皱着眉头睁开眼,一张倒立的脸闯入眼帘,这张脸正调皮地冲我笑,我一骨碌从草地上坐起来,心里一阵狂喜,是陈熠晨,高中三年我和陈熠晨都是同班。

正如他的名字,陈熠晨是个熠熠发光、引人注目的阳光大男孩,高中时期成绩遥遥领先,又颇有运动天赋,有他在的篮球比赛,经常引来女生围观,大胆点的女生还会公开向他表白,妥妥地校园风云人物。

上次和陈熠晨见面还是在市一中的校门口,我填完志愿出校门,一眼就看到陈熠晨双腿跨在自行车上冲我挥手,不知他是在专门等我,还是巧遇。

那时网络通讯还不普及,整个暑假我们只通过一次电话,是陈熠晨打给我的,我问他是不是把全班电话都打了一遍,只记得电话那头传来他不经世事、没心没肺的笑声,接着云里雾里地聊了几句就挂了,我当时认定我俩以后就是平行线,不会再有交集,今日相见,纯属意料之外。

我有点责备地对他说:“陈熠晨,你保密工作做得挺好啊!”陈熠晨挨着我坐下来,不紧不慢地说:“想给你一个惊喜嘛!”“我记得毕业填志愿的时候,你问我高考志愿填的什么,我如实奉告,反问你的时候,你却不告诉我,我可是‘怀恨在心’呢!”“没想到‘林妹妹’这么小气。”

陈熠晨迷恋《红楼梦》,说我神似多愁善感的林黛玉,虽然我姓辛,非得封我为林妹妹,我不服气地纠正他,“我是你辛姐!记得你一直想考军校,你高考成绩那么好,为什么没报军校呢?”“军警一家亲嘛,现在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人民警察。”说完,冲我挤挤眼,我被他滑稽的表情逗笑了。

为期一个月的军训结束了,我们全部换上了警服,正式开始了警校生涯。

我曾经幻想过很多次穿上警服的样子,但第一次穿上警服,仍难掩激动。佩戴上了一个拐的肩章,意味着离梦想就近了一步,我的心脏不由自主地怦怦跳动。

“集合。”区队队长一声号令,我们迅速按照军训队列整好队伍,“报数!”“一、二、三……”“报告区队长,我区队应到五十人,实到五十人,请指示!”“带队参观英烈墙。”

“英烈墙!”我内心一紧,入校一个月,我下意识地绕开了英烈墙,因为上面镌刻有舅舅赵毅的名字,我不想让内心深处的悲伤再次肆意流淌。舅舅生前是一名交警,当年和同事执勤,在高速路段车辆盘查中发现一辆车涉嫌运输毒品,在两人清点证据之时,一辆大货车刹车失灵直冲舅舅和同事开过来,舅舅一把推开了同事,自己却倒在了血泊中……

“警魂不泯,浩然长存!今天我们组织参观英烈墙,就是要牢记忠诚为民、勇往直前的校训,以赤诚、信仰和担当,传承藏蓝薪火!”新生们齐声喊道:“忠诚为民,勇往直前!”

英烈墙刻上舅舅名字的时候,我和姥姥、姥爷、母亲曾被邀请过来实地参观,名字的位置早已铭记在我的心里。学生们散开队伍,三五成群地认真观摩,我抬眼望向舅舅的名字,伸手擦了擦,泪水不争气地盈满眼眶。

舅舅去世后,家里笼罩着悲伤的氛围,姥姥姥爷白发人送黑发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没几年相继过世了,母亲总是说姥姥姥爷去另一个世界和舅舅团圆了。我那时读小学,如今舅舅的模样已经模糊,但舅舅身穿警服威严庄重的形象深深镌刻在脑海。

陈熠晨从背后拍了拍我,示意我跟他走,我回过神来,随他来到操场,忍不住问他:“你不会因为我才来的警校吧?”

“你看那面英烈墙,密密麻麻的名字,和平时期,没有战争,警察仍要面对刀枪弹雨,我们这代人有责任把警魂传承下去,你一个女子不爱红装爱武装,我五尺男儿还会退缩吗?”我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却无比认同陈熠晨的话,鼻子一酸,又想起了牺牲的舅舅。

“我是因为你的那篇作文来的。”陈熠晨顿了顿,接着说:“你还记得不,高一班主任喊我们写梦想,写高考奋斗目标,当时你的那篇作文上墙了,你写的是你舅舅的事迹。我和你一样,崇拜他,并希望成为他。”“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我们能够同校共读,以后还会是战友。”“很荣幸今后能和林妹妹并肩作战”“又来了,我是你辛姐。”

警校生活,并不轻松,从最基础的规范着装、保持内务,到拉练、摸爬滚打的警务技能训练,每一项都不能马虎,我底子薄,结束一天的训练,浑身散了架一样。

对我来说,最薄弱的环节要数射击课了,第一次拆枪组装课上,用的是54式手枪。拿在手上沉甸甸的,拆卸套筒时,我不小心碰到了虎口,血一下子流了出来,温室里长大的花草就是娇嫩,我当然不甘心做警队的菜鸟,简单在水龙头下冲洗完接着组装,好在最终在规定时间内拆卸组装完毕,顺利通关。

应付过了拆枪训练,紧接着就是射击环节,十人一组,每人一个靶位,巨大的枪声此起彼伏,我一时紧张,用力扣动了扳机,随着枪声响起,强烈的后坐力把我的肩膀向后一推,枪头也不由自主地抬高,十五米外的枪靶上却没有子弹孔。

看着周围的同学们,轻松打到了十环、九环,我一阵懊恼。身后的教官过来对我说:“不要关注别人也不要关注枪靶,专注在手枪的准心和缺口。”接着又重复了一遍动作要领。我深呼一口气,举起手枪,缓缓扣动扳机,五环、八环、七环、九环,好在五发子弹只是第一发脱靶了。

我想达到的标准当然不止是过关,优秀的警察,一定是首发命中。课后,我手托一本书当做手枪,重复模拟射击动作。

“我就说到处找不到你,你们区队的人说你在靶场。”陈熠晨跑到我面前,一手抱着篮球,一手叉着腰,微笑着说:“佩服你,你在靶场站了一个多小时了。”我丢给他一本书,说道:“来,你也一起,要精益求精。”陈熠晨摆摆手熟练地背了一遍射击要诀,说道:“我不是来和你练射击的,听说你加入学校督查队了,我也申请加入了,专门和你一组哦。”

陈熠晨藏蓝的训练服被汗水浸透了,隐约露出壮硕的双肩,头发像刺一样一根根“拔地而起”,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滴,活脱脱刚毅的警察形象,我的脸色一阵发烫,“哪都有你。”

督察工作是一项挑战,很容易受到同学们的不理解甚至诟病。而我加入督察队是为了给自己提出更高的标准,打铁需要自身硬,自己做不好就难以服众。

学习训练之余,我和陈熠晨经常串着寝室挨个检查内务卫生和着装。警校禁止谈恋爱,陈熠晨经常悄悄和我说谁和谁是一对,在陈熠晨指挥下我们果然查到一对对的情侣,这一点我不得不佩服。

陈熠晨说:“你不是说过我像侦查员吗?”我确实说过这句话。一时恍惚,仿佛身处高中校园,晚自习结束,我低着头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一抬头,陈熠晨沿着直线径直走到我面前,故意将他的脚尖和我的脚尖碰在一起,笑嘻嘻地说:“撞到你了。”趁我愣神之际,陈熠晨扫了我一眼又说:“晚饭后,你又吃了面包。”我暗想,面包是我在宿舍吃的,他咋知道。“哈哈,我看到你嘴角的面包屑啦!”我不自在地蹭了下嘴角,“算你厉害,还会顺藤摸瓜地推理呢!”想到这里,我不由地笑了。

看着现在的陈熠晨,我用力点点头,一板正经地说:“这倒是,你确实具备优秀侦查员的潜质。”这句话并不是恭维,是发自内心的赞赏,陈熠晨对生活细节、身边人有异于常人的洞察力,班里发生的事情都了如指掌,反观我对周围环境和人际关系略显迟钝,完全没有侦查员的敏锐度。

陈熠晨摸摸我的头,说道:“我就喜欢你一本正经的样子。”我耸着鼻子瞪他一眼,“不许和姐开玩笑!”

一晃四年,活力四射的青春像夏花一样在校园里绽放。同学们的眼神褪去了青涩,多了些许坚毅。

我的体能突飞猛进,射击成绩也达到了优秀,手掌因攀爬训练也磨出了茧子,像是随身携带的勋章。陈熠晨高中时期就是学霸,如今更是轻松拿到了各科第一名的优异成绩。

毕业典礼更像是一场出征仪式,全体毕业生整齐划一地坐在大礼堂里,庄严肃穆,毕业誓词回荡在大礼堂的上空,震耳欲聋,热血沸腾。昔日的同窗,即将成为公安战线上的战友,同学们既紧张又兴奋。

随后,我和陈熠晨顺利考入市局,我被分配到了刑侦支队图侦组,陈熠晨被分配到了禁毒支队。

入警后,我们随时处于待命状态,陈熠晨只要有空闲时间就会来刑侦支队找我,支队的同事都以为我们是恋人,时常冲我们起哄,我鬼使神差地没有否认。

高一那年,陈熠晨问过我:“做我女朋友怎么样?”我们站在楼梯口的转角处,他的兄弟跑过来趴在陈熠晨肩膀上起哄喊着:“我们来看看林妹妹。”看来陈熠晨和兄弟们提起过我,我内心一阵窃喜,但警察梦的份量已经让我容不下别的心思,我低着头不说话。

陈熠晨笑着把兄弟们往后推,大家一哄而散,我半天憋出一句话“学业为重。”陈熠晨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笑嘻嘻地说:“好吧,既然不能和你成为恋人,我们做笔友怎么样?”我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陈熠晨的笔名落款是D,我的笔名落款是J,他强调不是弟弟的意思,而我故意说我是姐姐的意思。我为了不在学习上分心,每次看完他的来信全都撕掉了,时至今日能记起来的只有他的笔记和固定款式的信签纸,随着高中学业紧张,往来信件也中断了。

如今我如愿成为一名人民警察,已经没有什么枷锁可以束缚我们了。

一天陈熠晨办结了一起贩毒案件,兴奋地打来电话:“林妹妹,我破获一起贩毒案件,实习期就立功了,今天下班我请你吃火锅,咱们庆祝下。”“厉害啊,陈熠晨,那我要好好向你请教。”

多种调料的作用下,火锅香气四溢。陈熠晨正在手舞足蹈地讲着案件侦破过程,热气扑在脸上,汗渍渍的,我盯着他真挚明亮的眼睛,脸上洋溢出幸福感,我上辈子一定拯救了银河系,警察梦实现了,喜欢的人也在身边。

陈熠晨接着说:“前段时间娱乐场所出现了一种外表类似糖果的毒品,我们搞了个专班,办完这个案子,我们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

这时,电话铃突然想起,我接到归队的命令。我们立即中断了晚饭,陈熠晨把我送到支队门口,临走时,他轻轻拥抱了我,说道:“等我们转正,我第一件事就是带你见下我爸妈。”

我脸色通红,“你这是在向我表白吗?”“你不会还要拒绝我吧。”“这次我答应你了!”陈熠晨在我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我警惕地看看周边,好在没有熟人,说道:“注意言行举止。”陈熠晨噗嗤一声笑了,“我们又不是学生了,那么紧张干嘛?”我转身跑向支队,回头向他挥手告别。

一到队,李队立即召集大家开会。“我市发生一起重大刑事案件,一名女子死亡,初步排查,该名女子与他人并无纠纷,嫌疑人目前在逃。大家通知下家属,这几天做好住队准备。视频侦查负责同志要加大视频排查力度,一定要把嫌疑人找出来!剩下的人跟我挨家挨户排查,收集证据,做好实地探访工作!”

大家立即投入战斗状态,我打开视频监控,开始寻找蛛丝马迹。案发地是城乡结合部,一墙之隔,一面是别墅区,一面是待拆迁的住户,巨大的反差让这个区域很是突兀。待拆迁处,布局像是棋盘一样,棋盘的每个格子,都延伸出一条小路,地形复杂,很多房子无人居住,画上了大大的拆字。

案发地就在待拆迁处,这里没有监控,只能从外围进行线索排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我们图侦组没有懈怠,紧盯每个路口,寻找可疑人员。两天下来,竟然毫无收获,错过了黄金时机,案件陷入了僵局。

第三天,现场组有重大发现,有路人看到事发地曾出现一名可疑男子,大概四十岁左右,身材魁梧,拿个手提袋,头带黑色鸭舌帽,身穿灰色T恤,灰色短裤,深棕色运动鞋,此人曾在案发地长时间逗留。

消息传到图侦组,我们迅速调整图侦方向。我看下电脑时间,凌晨三点,依然没有发现嫌疑人的身影。嫌疑人会不会作案后摘了帽子,或者从小路离开。我暗想,嫌疑人衣服容易换,鞋子不容易更换,不多想,我调取案发后所有路口监控,通过鞋子颜色排查出三人,根据身高特点最后锁定了嫌疑人。

我把这个发现报告给李队,李队认可了这个发现,立马安排人员核实该人信息。一个通宵过后,根据人脸识别,核查到该名男子名叫“屠炀”,本地人,现年39岁,住在长江路待拆迁房屋的一个出租屋里,屠炀所住地点和案发地只隔了一条街,侦查组立刻安排民警寻找此人。

案件终于有了进展,我头靠座椅,沉沉地睡着了。李队拍拍我的肩膀,说道:“快去宿舍休息,等案件有进展了我通知你。”“李队,现在怎样了?”“ 屠炀拒绝回答民警任何问题,在他住的地方也没有任何发现。”“那是不是找错人了?”“屠炀态度嚣张,试图干扰民警询问,嫌疑很大。”

屠炀这里没有任何线索,询问时间结束,只好把他放了回去。

第五日,案发地附近又发现一名女子的尸体。尸检发现该案件和上一起案件被害人致命伤部位凶器印记高度吻合,并且被害人都是身穿红色裙子。一时间人心惶惶,传出变态杀手的流言。

会上,李队明显压力很大,严厉地强调:“我们刑侦队一向是命案必破,这次嫌疑人十分嚣张,接连作案,我们现在已经并案处理,我们绝不能懈怠,五天内,一定要给老百姓一个交代!”

我望着李队,坚定地说:“我申请作为诱饵,引蛇出洞。”“什么?”大家一片唏嘘声。李队思考一下,说道:“目前只能按照辛光的提议冒一次险了,侦查组要全力保护辛光安全。”“是!”

此后,我一身红裙,频频出现在案发地附近,但接连三天毫无动静,其他各组也毫无收获。

又过了两日,傍晚,我乔装成附近买菜的住户,提着菜篮,从长江路横穿进入拆迁区域一条小路。这里两边都是三四层的小楼,已经无住户,有的房子窗户没有玻璃,只是飘着白色的塑料布,周围安静得可怕, 我喘了一口粗气,我知道在我身后一百米处,战友们在背后守护着我。

我正按着计划向右边转弯的时候,背后有人跟了过来,可能是住户,战友们不可能跟这么近。背后有人,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去。我浑身一惊,这人手提黑色提包,头戴鸭舌帽、脚穿棕色鞋子!和我在监控画面锁定的嫌疑人屠炀十分相像。

我背后一阵发凉,如果嫌疑人是屠炀,那他绝对有挑衅的意味,对自己如此自信,上次询问无果再次作案,以为我们刑警都是吃素的吗?

我故作镇定,继续往前走,身后的影子盖住了我的影子,我快速转身躲到一边,靠在旁边的住宅楼。

屠炀正手持锤子,锤子头用毛巾包裹,我终于知道为何法医说凶器是一种钝器,但无法确定钝器的形状,也无法确定钝器的类型,毛巾包裹后,凶器就很难确定了。

我此刻无比清醒,屠炀朝着我的头部猛锤过来,我迅速躲闪,大声呵斥道:“屠炀,你被包围了,周围都是警察。”

屠炀显然没意识到我的身份,冰冷阴森的眼神露出一丝狡黠,嘲讽地说道:“你要失望了,警察拿我也没办法,去死吧!”

果然,第一次的逃脱令他盲目自信。我从挎包里掏出手枪,冲着天空鸣枪警示,这时战友们迅速靠拢过来,李队一枪打到屠炀手持凶器的手臂,剧烈地疼痛让屠炀丢掉锤子,抱着胳膊“啊啊”地乱叫起来。

屠炀归案了。包裹毛巾的锤子与尸体伤痕吻合,但屠炀两次作案的衣服均未找到,屠炀对此依旧闭口不谈。

经过摸排,我们找到了屠炀曾交往过的前女友,她听闻屠炀的罪行,情绪十分激动,她本人喜欢穿红色裙子,恋爱期间,她发现屠炀存在暴力倾向,又怕被屠炀报复,就不辞而别,她推测屠炀是把对她的恨意转嫁到了无辜的女性身上了。

民警了解情况后,抓住了屠炀的心理,屠炀在证据和心理攻势面前终于败下阵来,如实供述了杀人经过。

案子终于侦破了,我悬着的心落了地。李队走到我面前说:“恭喜你,顺利转正,实习期就立了大功,年轻有为啊!”“谢谢李队,和前辈比起来,我做得事情微不足道。”

这段时间的经历,我第一时间想分享的人就是陈熠晨,我这才意识到陈熠晨很久没有联系我了。我打开手机,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陈熠晨,翻开通讯录,8月11日有一个陈熠晨的未接来电。我正要打电话问个究竟,电话提示“你拨打的电话已停机。”“陈熠晨,你什么情况?人间蒸发了吗?这么多年的情谊,不会因为不接一个电话就玩消失吧!”我嘀咕道。

我忍不住跑去禁毒支队,问陈熠晨在哪里,一个民警说:“不认识。”另一个说:“是见习民警吗?没听说过。”我问:“是不是有一起糖果毒品专案?”“这个案子是刘支亲自指挥的。”“那我想见刘支队长。”“刘支办公室在302。”

我一口气冲到302室,见到刘支队长,先做了自我介绍,刘支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我开门见山地问道:“刘支,请问支队有没有一个叫陈熠晨的见习民警?”

刘支眼神严肃起来,“我们这儿没有这个人的档案。”“怎么会,他是我同学,我们一起入警的。”刘支看我急迫的表情,用审问口吻说:“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我一时语塞,低语道:“我是他女朋友。”支队长一脸错愕地说道:“他没和我说过他有女朋友。”我眼前一亮,刘支竟然漏出了破绽。刘支摇摇头,说道:“他确实在这里待过,但已经离职了。”“什么?他去哪里了?”“我无可奉告。”刘支摆摆手示意我离开。

我只好作罢,最后的理智让我冷静下来,作为纪律部队的一员,不能任性而为。我留下一句“谢谢。”便失魂落魄地走出禁毒支队的大门。

陈熠晨为何突然消失?难道陈熠晨没有如期转正,担心我瞧不上他吗?刘支队长为何刚开始否认陈熠晨在禁毒待过,后面又说他离职了?”我猛然意识到陈熠晨一定是参加特殊任务隐藏了身份。

我来到我和陈熠晨经常来的江边,看着通讯录发愣,如果参加任务,为何都不和我道别?

想到我们的过往,我愈加不能理解。“陈熠晨,你到底在哪里?”我冲着江水大声的嘶喊,此刻,我多希望陈熠晨能够出现,但这里空荡荡的,只有夜色下的江面荡漾着诡谲的波纹。

下篇  传承

我再次来到刘支办公室,郑重其事地对刘支说道:“刘支,我申请调到禁毒支队。”

“警服好看不好穿啊!”“刘支,当一名人民警察,除恶扬善,是我小时候就种下的梦想种子,您可别小瞧我。”刘支沏了一杯茶,递给我,缓缓地说道:“我知道你,实习期表现突出,立下战功,干劲十足的样子和我年轻时候一样,我把我师傅的故事讲给你听,你要还是坚持,那我就同意你来禁毒支队。”我双手捧过茶水,端在手里,等刘支细细道来。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贩毒团伙在我市十分猖獗。我师傅周强临危受命,他一向雷厉风行,对犯罪团伙绝不手软,一年内接连捣毁数个运毒、贩毒的犯罪团伙。贩毒分子对师傅是深恶痛绝,放出消息要致师傅于死地。师傅当年是骑行摩托车出警,犯罪分子就在师傅值班那天,在警队门口拉起钢丝绳,守株待兔。但那天师傅临时有事,出警的是另一位女民警,女民警骑着摩托刚出警队,就被钢丝绳割了喉啊!师傅每年都去那位女民警的坟前祭拜,他经常对我说,‘这个女娃娃是替我去死的啊!’”

说到这里,身经百战的刘支眼里也噙着泪,再刚毅的人也有柔软的一面。

我沉默片刻,如实说道:“于公,我坚信邪不压正,我不怕危险,不怕凶恶的犯罪分子;于私,我和陈熠晨认识了七年,一同入警,陈熠晨即将转为正式民警的时候消失在我的世界里,我想找到答案。”

刘支看我下定了决心,意味深长地说:“薪火传承不息啊。”

三年了,陈熠晨依旧杳无音信。

“今天我们有一项重要任务,这个跨境贩毒团伙几个核心人员都被我们消灭了,根据可靠线报,今天贩毒头目终于要现身了,代号黑子。全体都有,目标星光大楼,分成三个梯队,马上出发。”

我心里一紧,可靠线报?会不会是陈熠晨发来的?

接到命令,大家立即行动,整装待发。

我被安排在第三梯队,迅速穿上防弹背心,排队领取79式轻型冲锋枪。

出发前,我趁没人,故意问道:“刘支,线报准确吗?”

刘支说:“千真万确,这个黑子相当狡猾,反侦查意识很强,我们谋划了几年,老鼠终于出洞了。”

“线报是陈熠晨吗?”我小声地问道。

“沉住气,你早晚会知道的。”刘支似乎默认了我的追问。

下午六时,装甲运兵车飞速地行驶在前往星光大楼的路上,三年的等待会在今天揭晓答案吗?

对讲机里传出刘支的号令:“根据线报,交易点在三楼,第一梯队出发,里面有我们自己人,尽全力防止伤亡。”

果然,里面有我们自己人,那人是……

“行动非常顺利,三楼人员全部被控制,没有人员伤亡。”我松了一口气,贩毒分子都被一一带离大楼,我用眼光搜索带出来的人,里面并没有陈熠晨。

“刘支,没发现黑子!”“加大搜索力度!”“明白!”刘支立即安排第二、三梯队力量全面搜索进攻。

星光大楼原计划修到19层,但是修建到第10层就已经烂尾了,好在烂尾楼里并没有无关人员。大楼外无人机加大了巡查力度,市局局长亲临现场坐镇指挥。

我们第三梯队从顶楼开始往下搜捕,第二梯队从一楼往上搜捕,我们一口气爬到十层,不放过一个角落,逐层向下搜查。

一声枪响打破了大楼的沉寂,枪声是从六楼传来的,我比了一个手势,队员意会,我们一起往六楼靠拢。

六楼一间空房间里,传来打斗声音,我们轻手轻脚地靠近门口,看到两人正在抢夺枪支,我和另外一个队友出现在正门口,枪口对准两人,大声呵斥道:“警察,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

四目相对,是陈熠晨,我愣住了。又是一声枪响,子弹打到门框边缘,石灰掉落下来。

丧心病狂的贩毒分子黑子向我们开了枪,是陈熠晨把黑子的胳膊推开,子弹打偏了,我果断开枪,一枪击中黑子持枪的手腕。

黑子顺势摔倒在地,恶狠狠地说道:“你果然是内鬼!你是条子!”“放下武器。”我们边喊边向黑子聚拢过来,陈熠晨看到是我,冲我一笑,正要朝我们走来,黑子突然转身用另一只手掏出一把微型手枪,冲着陈熠晨后背开了一枪,直中要害。

“陈熠晨!”我嘶吼一声。队友一枪打在黑子的额头,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我跑过去抱住陈熠晨:“陈熠晨,你不会有事的,快叫救护车!”这时一、二队梯队的战友们都围在我们周围,大家抬着陈熠晨上了救护车。

我和刘支随救护车来到医院,刘支握着医生的手说:“医生,求您一定要把他救活,他是我们的英雄!”我在旁边只是流泪。

经过一夜的抢救,陈熠晨还是牺牲了。

我把头埋在臂弯里,任由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来,眼泪咸的发苦。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相爱的人,相见即永别。

刘支递给我一个优盘,“这是在陈熠晨左胸衣兜里发现的,里面除了众多犯罪嫌疑人的姓名和犯罪的证据,还有一封信,你看看吧。”

我接过优盘,文档名字写的是“D-J”。

J:

林妹妹,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娶你,接受任务起,我就像断线的风筝,不知归期。如果我不能回来,请不要怪我不辞而别,和你分开的每一天,都像蚂蚁啃食心脏一样难受。我实在不知道如何告诉你这一切,作出这个选择,注定我的生命游走在刀枪火影之间,我不希望你被我连累,我只希望你能幸福。

我高一刚见到你就知道我这辈子非你不可了,你话不多,眼神忧郁,似乎装满了心事,周围喧闹和嬉戏与你无关,你的世界仿佛只有向往的警营,报考警校只是希望离你更近,以你的梦想作为我的梦想,为了守护好万家灯火的安宁,和你一起奔赴刀山火海也是一种浪漫。

可别以为我脑子里只有情爱,我可是优秀的侦查员,我捣毁了几个贩毒窝点,但几次任务我都险些暴露,现在想来,有些后怕,怕以后真的见不到你了。刘支告诉我你步我后尘,我才知道我的不告而别对你来说是多么残忍。

在我撑不下去的时候,我会把自己当成你,以你执着的信念支撑我继续坚持,我也会幻想,幻想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的日子,要和你说好,我们老的时候也要穿着警服,这样的画面才完美。希望你永远看不到这段话,而是我对你说,我爱你,仅此而已。             

D                                                       

2010年10月20日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愣愣地望着这些文字,从早到晚反复地读着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脑子里都是陈熠晨中枪倒下的画面。

陈熠晨,你消失的三年里,我一直暗示自己忘记你,因为记得会更痛苦。可有些记忆,永远挥之不去,和你的每次对话、相处的每个细节都那么清晰。当我接受了你消失的事实,你却以这种方式和我告别,你真的很残忍。

又是一夜无眠,晨光冒失地闯进卧室,洒在我的脸颊,此刻,我宁愿相信人死后可以成为粒子,漂浮在世界各地,那这束光里会不会有陈熠晨的痕迹?

我打理好警服,整理好着装,看着镜子里一夜变老的自己,自言自语道:“陈熠晨,我要以你的梦想作为我的梦想,为了守护好万家灯火的安宁,和你一起奔赴刀山火海,你没有走完的路,我替你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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