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今天是父亲节,一大早,朋友圈里,微信群里全是有关父亲节的刷屏。牵着儿子,送他去画画、练舞,一边走一边说,儿子给我讲了好几个三国的故事,从三顾茅庐到刘备托孤,从三英战吕布到大意失荆州,儿子讲的滔滔不绝,我也听的津津有味。突然发现这个小家伙己经长大了,己经长的快与我齐肩高了。做为一名快有二孩的男人,深刻体会到做为一名父亲沉甸甸的责任。想起了我的父亲,想起了远在海滨的父亲,想起一直生活在那小小村庄,用坚韧,勤劳,美德一直庇护着我们兄弟长大的父亲母亲,节选旧作以表达此刻的心情)
父亲.老屋
(图文:甘语)
在这个温热的夏夜,我再次回到老家!
连续几月来,我都在奔回老家的夜程,遵照母亲的嘱咐,喂食母亲饲养的十多只鸡、一条黄狗,一窝灰鸽。然后住在老屋,晨光熹微时又回到单位上班。
我的老屋建于上世纪80年代,存在于村庄距今30多年了。水泥砌块墙、水泥瓦顶的三间灰色正屋、一间门楼、左右两间偏房、两行围墙围成一个50多平米的院落。屋后田野,门前池塘。池塘岸边腊梅依偎着老柳树,柳树护着石榴,石榴并立家槐。说不上雅致,倒也有几分清幽。 这是父亲30岁时干的大事。
30年时间,对于一个村庄,是很短的一段历史,对于一所房子,也不是很长, 30年时间,村庄的很多事情都已改变,面目全非,许多人在我们出乎意料的的时候在我们的生活里永远消失,只留在记忆和时间里虚有虚无;许多曾经庇护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房舍已人迁屋空,只留下满院寂寞和破落。而我的老屋,却艰难的在村庄里存在30多年。这是上世纪80年代村庄里最初最好的房屋,它的存在,让我觉得村庄还算是个村庄,至少,它让村庄多了一些厚重,充满故事和传说。
37年前,我的父亲25岁,一个成家立业的男人,一个亦农亦教的民办教师一边课堂一边田野,饱尝生活的艰辛。爷爷憨实,父亲兄弟姊妹个头不大,透过今天佝偻的身躯,我能想象得到他25岁时的模样。但是,这没有办法,这就是生活。我在想,艰苦,或许是父亲这一生乃至他那个时代同龄人最准确的概括。一个25岁的孩子,面对生活的重负,自己仍在成长的时期,他哪里有时间和心思去品味生活的滋味!他所能做的,就是在这个家里,早上开门,一日三餐,让炊烟升起;夜晚关门,让屋子里散发一些微弱的光亮。
其实,这样的日子是漫长的,只是,我的父亲在生活里,无法也无处说出自己的艰苦。直到我已步入中年的岁月,当我安静地坐在这里或在无眠的夜里想起父亲,细细体味他那时的心境,我也一样无言无声地叹息,眼角里默默流出酸楚的泪水。时至今日,我以及与我一样境况的人们,生活得似乎充裕幸福,看起来志得意满,在这个没有悲情也没有真情的年代,怎样才能敞开心扉抑或收捡起满身的浮躁和矫情,畅快淋漓的倾诉抑或用心真诚的倾听?似乎都不能!我们无法说出,因为热爱而身心疲惫,满目冰冷。
父亲没有抱怨生活。现实即已如此,不容也无法回避,从少年起,父亲就开始了隐忍和沉默。这是生活给予他的馈赠。隐忍和沉默是一个成熟男人应该具备的品质特征。隐忍和沉默是面对生活的一种方式和状态。隐忍中坚定着人的意志,隐忍中积蓄着新的力量,隐忍中孕育着新的机遇,隐忍让一切困难在与现实的抗衡中自然遁亡。父亲就这样隐忍着。一些岁月的背负与行走,一些世态的无奈与炎凉,一些卑微的幸福与哀伤,你都藏在了哪里?少年的心事不易觉察。这是一种生活之痛,更是一种成长之痛。父亲将之深埋在最坚硬也最柔软的心灵深处,以隐忍和沉默渴盼着生活能春暖花开,日子能阳光明媚!
25岁时,我的母亲走进了父亲的生活。母亲的到来,无疑是父亲温暖的开始。就像早春的山野里不经意间盛开的杏花,虽然仍是春寒料峭,但放眼已是春意盎然。我的父亲,不再只是他一个人,一个习惯惊恐的面对世界的少年,从此有了一个与他相依为命的人。 这样,父亲的日子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日子,简单的家里有了母亲,人间的烟火便充满了生活的气息。起早摸晚,生火做饭,春耕秋收,四季轮回,日月交替着不紧不慢的日子,也滋生着清淡的幸福,有母亲风雨同舟,父亲也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生活的主人。 诚然,这样的幸福是朴素恒久的,宛如房前流水,屋后田园,无声无息,波澜不惊,在父亲的眼里,才知道人间原来如此辽阔。紧接着,我和弟弟相继出生,原本清寂的家,逐渐热闹起来。我们一天天长大,爷爷留给父亲的三间茅屋,虽然盛满了平实的快乐和幸福,也逼迫着父亲为他经营的幸福创造更好的条件。摆在他面前的现实是,他得重新创建自己的家业,为我们挡风遮雨,让幸福灿烂绽放。
父亲开始了他的行动。在建造房子这件大事上,他从容有余,底气十足。尽管家中一无所有,经济非常拮据,但他没有犹豫退却。眼前双儿绕膝,他有精神动力;母亲在他身边,他有依靠和力量。这些足以让他蔑视所有的困难和险阻,满怀热情的去建造自己的家园。于是,30岁那年,开春,父亲茅屋东侧一块开阔地上的开撬挖地,进行他伟大的事业。现在看来,30年前,年轻的父亲是多么睿智卓识,充满朝气和力量。虽然我的老屋现在仍是村庄里最破旧的房屋,但在30年前,在村庄里,重新选址建造房子的,却只有父亲一人。因此,我的房屋所在的位置,也是村庄里不错的位置。
经过千辛万苦,父母如燕子衔泥般,终于建起来了三间正屋和三间小屋,虽然是水泥墩墙水泥瓦顶,毫无精致可言,但在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在一个崭新的地方开创一片新天地,已然非常了得!相比较当时普遍的茅屋,绝对是华堂高屋,是一个崭新的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房子建起来了,现在的生活你可以想象。门对青山绿水,北依碧野田园,一片新的家园,母亲将简陋的家收拾得干干净净,有条不紊;双儿茁壮成长,像原野上的庄稼,一夜一个模样;父亲即便劳累,却也踏实满足。这是一种与世无争的安详的幸福。新舍炊烟袅绕,淡蓝色的青烟干净的在另一片天空散漫的飘荡,蕴含着另一番景象。在我清寂的村庄中,我的清贫的生活充满了田园的意义,一如村前的淮河水,就那么潺潺流淌,以至于从少年起,这种自然的生活生存环境和状态,在很大程度上,一直培育着滋润着我恬淡的情怀。 这种情怀是持续的,影响着我的一生。从少年时离开村庄开始,我就知道我终究还是要回到那里,这种情愫一直萦绕心头,甚至一度羁绊我青春时奔走的脚步,但我无法改变自己。无论是因为热爱或留恋,无知或自嘲,我无法解释这种根深蒂固的家园情结。并非是因为随着年岁的增长而充满了对故土的怀恋,用叶落归根来形容我目前传统意义上的心态真的为时过早。因此,近些年来,我对老家的依恋已经非常强烈,特别在有时茫然无从的时刻,立即就想回到那几间瓦屋,而且说回就回,没有理由和目的。只要走到村头拐下路口,看到老屋门楼的一抹砖红,焦躁的情绪瞬间变得平复静然!
如今,30年过去了,在我的老屋里,我娶来妻子,迎来儿子。在老屋的庇佑下,我的人生一件件丰富,生活一步步美满。如今,我已在城市里扎营安寨,小区环境优美,房子宽大敞亮,但是我的父母已经苍老,几十年庇护我们一家的老屋正在加速破旧。面对这样的现实,我非常窘迫。父母的一生,我的大半生,我的家园,就这样即将破败成一片废墟?那么,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将到哪里去?这个世界,我将一无所有。我无法回答自己。我知道这是一次心力的考量。无论是挽留还是重新,它将关系到我整个人生架构的完整,在我的村庄消失了我的家园,我将被丢弃在哪里?我也将变成一片废墟! 我害怕这样的质问!每每风霜雨雪之夜,我都惊恐老屋不能经受风雨的轻轻一击,担心老屋单薄的墙体不再能抵抗霜雪的寒冷、、、
在离开老家和村庄的日子,无论在什么地方,心中始终惦念着那片田园,几间老屋,只有那里,才是真实的所在。现在,面对眼前的现实,已步入中年的我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这样的悲哀,让我黯然神伤,挫败不堪。煎熬纠结折磨一并袭来,仿佛如某些暗示,敦促自己如何选择或作为,去完成一个中年男人应该的担当。 我不能无动于衷,让这样的焦虑笼罩我的一生,无法给父母孩子乃至自己一个完整的交代!
老家依然是我生命的印记,无法也不可能从我的生命里遗忘或者消失。老家是什么?老家是根,只有将老家揣在心窝,自己才能真正得土给养,得水滋润,才能鲜活。我知道,我需要做的,不仅是对自己精神缺失的弥补,生命苍白的救赎,更重要是我血脉情感的延续,茫然惊慌灵魂的回归。
老屋,我魂灵的昄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