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大衣

今天整理衣物,翻出一件陌生又熟悉的冬大衣,拿出来抖了抖,隐约看到几个破洞,这大衣也不知道是什么布料,特别的重,上身一套,一股沉重的坠感,长度已到膝盖处,衣袖也刚好到手腕处,往镜子一看,竟如此合身感觉像自己的衣服,但只有我知道,这是爷爷的大衣…

记忆里从记事开始,我就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农村的孩子大部分都是留守儿童,我也不例外,因为父母都在外面拼搏;

那时我已上小学,记得刚开始上学的时候,早上都会被爷爷吵醒,迷迷糊糊的吃着面条加煎蛋,又迷迷糊糊的坐上爷爷那28寸的单车,靠在爷爷后背看着走路去学校的同学,其实学校并不远,可爷爷却每天都会登着单车送我,每次都会在校门口给我买上一根棒棒糖,看着我进到教室他才回去;

有一年夏天,我爱上了游泳,因为天气炎热,每到中午放学休息期间,从家门口望到河边总能看到三四五六个人,时不时还传来嬉闹声,我还哪有心思在午休呢,拿着一个塑料盆便跑着去加入他们,河边有几个大人在那里洗衣服,骂骂咧咧的说着:“你们不要从岸上跳下来了,水溅到我了还咋洗衣服,到后面去游”!我看着河里的伙伴们,心想他们还真是厉害,游泳竟然比鸭子还快,还能翻跟斗呢!我小心翼翼地扶着前面的石板,两手紧紧抓着石板,两条腿在水面上拍打着,两手时不时会放开石板,然后昂着头在那划着,这是大人们教我的方法,说这个熟练后,你就可以游得远远的了,我全神贯注的学啊游啊…想着我可以撑着盆再游远一点点,反正有大人在,可没一会水盆便越来越沉,已撑不住我,我在那挣扎的往岸边游,可身子却越来越沉,直到我听不清旁边的声音,不一会儿耳边传来叽叽喳喳的人声,又好像有爷爷的声音,他着急的喊着我的小名边晃着我,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一件大衣包裹着,然后爷爷怒道:“为什么不好好午休,偷跑出来游泳…”没等爷爷说完,我便躲进大衣里哭了起来,心想爷爷为什么还责怪我,还在那么多人面前凶我…爷爷边骂我,边抱着我走回家,被大衣紧紧包裹的我躲在里面不敢出声,这是爷爷第一次凶我,后来才知道那天爷爷也哭了…

那时候的爷爷也爱臭美,他会在去村委会开会前,让奶奶给他染上黑黑的头发,找出洗得有点褪色条纹衬衫,刮掉胡子,但嘴周还是冒着白点点的胡渣貌似永远都刮不干净,还会把假牙套脱下来刷完又戴上,出门前那一转身特别精神,那时候觉得爷爷真是帅气十足呢。

上初中后,因为离家远,就住校了,跟爷爷奶奶的见面的次数也少了很多,只有周末才回去呆两天又离开;因为那时候的学校只负责炒菜,米饭要自己带着饭盒去给食堂蒸;每次离开前,爷爷都会装上好多腊肉香肠和大米,会在奶奶给完每周的零用钱后又偷偷的塞一点给我,会送我到村口一起等班车,会在车开后站在原地望着!爷爷腿脚已经不太好了,走到哪拐杖都不离手,帽子下还漏出几根发亮的白发,下垂的下巴挂着几条白胡须,披着大衣弓着背就在那站着…

后来我出社会没几年,奶奶因️病去世,爷爷没有哭,脸上也没有表情,只是手上的烟一根接着一根好像没有见他停过!后几年里他就再也没出过村里走动,最多的是每天傍晚都会坐在门口的石凳上抽着烟发着呆,我想他肯定是想奶奶了!第三年爷爷走了,走时是面带微笑的,我想他是要去见奶奶了吧!

忽然听到推门声…妈妈唠叨到:“身上的衣服怎么没见你穿过?男装的是不是你爸的,唉~总是买来又不穿,费钱,还能穿的衣服不要放着了,拿去给你那些表妹穿”,我脱下来仔细的小心翼翼的折叠放进密封袋,妈妈出去后,急忙放进衣柜比较隐蔽的角落里,用几件衣服盖住,锁上了衣柜。

没人知道这件大衣是谁的,也没人会在意它的存在,而我也不记得这件大衣是怎么在我这里的,但现在,它是我思念爷爷唯一的物品,它是珍贵的,充满回忆的,温暖而长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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