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额头紧贴于你

        物质匮乏的年代,一根头顶银亮铠甲、通体透亮玻璃的棱柱形体温表,我家是没有的。于是母亲在我感冒时,会俯下身托住我的头,轻轻地把她的额头与我的额头相贴,以试探我的温度。母亲的额头像碾子似的滚过,用每一寸肌肤感受我的温度,她焦灼的目光里尽是担忧。接下来是母亲为我烧水擦洗,寻医买药。很小时候我就知晓,能感知躯体里细小病状的不是体温表而是母亲的额头。

        当我扬起头只能看得到头顶的一角天空时,井底之蛙的视野是这般狭窄。巧遇机缘,一次培训让我从牡丹之都来到江汉之滨的武汉,华中师范大学以她“忠诚博雅,朴实刚毅”的胸襟接纳了我。一方教室,一张桌椅,一个学习的磁场!我,一个求知者,何等固执,何等褴褛,何等艰辛饥渴而又神色庄严的走了进来!我以我的额头紧紧地、紧紧地与她相贴——当成长成为了自觉性的行为,就希望有一个更加广阔的领域为自己打开,以虔诚与恭敬地省察期望得以疗愈!高强度、高密度的培训安排,使得自己如饥似渴地汲取:记录,拍照,参与讨论,提交反思;时刻让自己身心在场与培训老师产生共鸣:聆听,鼓掌,踊跃操练,虚心求教。每次走出教室来到大街上,我都有恍然隔世之感。我努力不停地用学到的新东西来剖析自己,否定自己,希望可以再次倒空,再用全新的东西来填满。

      倾听,从“重要他人”处获取力量——是我受训中最大的收获。倾听名家声音,倾听培训内容,倾听自己的内心。倾听让自己谦卑,让自己理性,让自己的心逐渐打开。站在讲台上的每位老师都是在自己专业领域有着卓越成就的专家,他(她)们,成为了我此行的“重要他人”。

        付国屏,武汉市经济开发区第一初级中学校长,在报告之初,就以医生为感冒患者开药方要依病状对症下药为喻,引出教师面对学生要明道,以人为本,明教育之道。他总结十年变革路中作为一个校长的使命:立时代之潮头,通古今之变化,发教改之先声。正是有此信念,他带领全校师生在建设一个“近者悦,远者来”的幸福学校,经开区一中的校训为:倾听内心,享受作为。短短几个字,折射出一个掌舵人在学校文化建构、教师专业成长中所突出的教育情怀与以人为本的育人理念。报告会结束,参观团队赶往操场与学校领导合影留念,我追上付校长向他讨教并留下电话。回程中我接到了付校长的短信,说他这个号码不经常用,为我留下另一个号码,希望多联系。一个短信,留下的是一个联系方式,带给我的是感动与震撼!这世界上不缺乏专家,不缺乏权威,缺乏的是一个“人”,一个肯把自己的信任、热忱、不竭的智慧给出去的人,给予教师、学生、乃至于我这个陌生人。付国屏校长能把一个学校做大做强,是他眼中时刻有人!藤敏老师,全国十佳班主任,一年100万字的积累,三本文集的出版,在我们看来不可能做到的事她却做好了。她在报告中罗列了自己成长的要素:坚守课堂阵地,相遇几位贵人,乐于思考记录。平淡的几句话让我对这个草根班主任多了十二分敬仰!藤老师班本课程的践行得以成功,贵在她多年的坚持,贵在她以全面发展的人为出发点,贵在她的一切活动皆课程的理念!台下我们用钦慕的眼光望着她,听她娓娓道来,如数家常。一方名师的匾牌已悬在她的眉际,她安然若素,泰然自如。背后没有早出晚归的苦楚,有的是她对学校给予成长平台的感谢;眼前没有繁多任务压头的苦恼,有的是顺势而上快速茁壮的喜悦;于未来没有得失去留的担忧,有的是与团队一起奔跑创造的激情!

        一个名师、名校长,如果只是远观或者仰视,那么只能看到其表面的光鲜。如果近距离地去平等的对话与交流,那就会看到一个立体的人,你能从他平淡的讲述中读出背后的故事,他在成长中也同样经历过与自己类似的挣扎与痛苦,但不同的是他是怎样去超越自我;他的一举手一投足都会传递出自己的教育理想与教育追求;他的一言一行中能传递出他的高尚人格,而这种人格才是最可贵的学习资源。很多时候,在我们成长的道路上,“重要他人”的引领作用很大程度上能让自己在顿悟的基础上实现超越。

        一周的培训结束,我带着结业证书回到家。深夜里我依然在完善着培训时的作业,为使其尽善尽美地呈现,我在彻夜难眠和深刻反思中再次审视自己:教育最本质的要求是老师的心里始终要有人的存在。一个人的成长也需要长久的厚积薄发和沉潜思考。一次培训或许可以给一个老师成长的热情,但激情毕竟是短暂的。教育是慢的艺术,成长更是时间的艺术。毛毛虫蜕变成蝶,需要长期黑暗中的蛰伏。那么,就静下心来读书,构建自己的专业阅读框架,促使自己拥有持续的成长力,以书为阶梯,一步一步去丈量。当有一天我俯下身子以额头与你紧贴,愿你听到的是人的故事与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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