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盛夏时节,在东岙外婆家,当池塘里的水葫芦茂密生长时,尽管不见荷花的身影,可蜻蜓却多得不得了,满天都是呢!在村头的田野中和池塘的边缘,处处都有各式各样可爱的小蜻蜓。那些蜻蜓,恰似夏日的精灵,在空中自由地翱翔,它们的翅膀在阳光映照下,闪耀着晶莹剔透光华,仿若大自然慷慨赠予的绚烂珠宝。
每到暑假去外婆家时,我和阿炜最为钟爱的便是跟着小舅去捕捉蜻蜓。一日,我牵着表弟阿炜,兴高采烈地奔到小舅身旁,眨巴着那亮晶晶的大眼睛说道:“小舅,咱们今日去捉蜻蜓好不好呀!”大表弟阿宗听闻要去捉蜻蜓,兴奋得几乎要蹦将起来。
小舅看着一脸兴奋的我们,带着一脸牛逼的语气说道:“先和你们约法三章,等下捉蜻蜓时,都得听话,得多留神,不能乱跑,也别把衣服弄湿了,要不然会被外婆责骂的。”我们赶忙连连点头,齐声应道:“知晓知晓,小舅!”。
“那咱赶紧去准备起来。”小舅笑着说道,他找来一根长竹竿、一根粗铁丝以及一张破渔网。将粗铁丝弯制成一个与篮球大小的圈,绑在竹竿一端,用绳子紧紧绑牢固定。再剪出一块比圈稍大些的渔网,用绳子和线将其牢牢固定在圈上,如此,一个简易的捉蜻蜓网便制作完成了。小舅还准备了一根差不多有半个人那般高的细长树枝和一根约两三米的细绳。我询问小舅这有何用,小舅神秘兮兮地表示天机不可泄露,待会儿就知道了。
我、阿炜、阿宗怀揣着激动的心情,紧紧跟在小舅身后往后门走。在外婆家屋后不远处,有一方小巧而独特的池塘。这小池塘,虽不惹眼,却蕴含着独有魅力和蓬勃生机,让人不由自主地陶醉其中,心生愉悦。
池塘的水面仿若光滑的绸布,微微闪烁着点点波光,宁静而迷人。池塘边缘,茂密的芦苇随风轻轻摇曳,恰似在跳着优雅的舞蹈。芦苇丛间,偶尔有蝌蚪活泼地穿梭游动,为池塘增添了些许灵动与俏皮。
这时一只身姿婀娜、色彩斑斓的红蜻蜓突兀地进入我们的视野,她那如同蝉翼的翅膀闪烁着夺目炫彩的光芒,上面点缀着繁杂而瑰丽的色彩,好似大自然用心描绘的绚丽画卷。她的体态娇小且周身赤红,身躯细长又轻盈,正慢悠悠地向我们飞过来。
紧随其后的是一只身形强健、色泽青翠的公蜻蜓,它那坚固而闪亮的翅膀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神秘的光晕,翅膀的颜色宛如油画般浓墨重彩,透露着一股豪迈的气韵。它的躯体强壮且威猛,锐利的眼睛仿若宝石般光彩照人,紧紧跟随者母蜻蜓的身影。
一会儿二者缠绵在一起优雅地从水面飞过,时而翩翩起舞,时而蜻蜓点水,在上演一场浪漫的空中舞蹈。
我们瞪大眼睛,竭力捕捉这些蜻蜓的每一个灵动瞬间。
“瞧,那对蜻蜓多么美丽啊!”我兴奋地指着空中翻飞的一对蜻蜓说道。
阿炜瞪大了眼睛,连连点头:“是啊,它们就好似天上的仙女跳舞一般。”阿宗则跃跃欲试:“小舅,我们赶快抓它们吧!”
小舅微笑着摇了摇头:“别急,我们先观察它们一会儿。”
“看,它们多像一对夫妻啊!”阿宗慨叹道。
我点点头,心中也被这美妙的画面所感染:“是啊,蜻蜓着实奇妙。”
就在我们沉醉于这美妙场景之时,小舅突然行动了。他悄然地移动着脚步,宛如猎豹般无声无息地靠近这对蜻蜓。就在它们即将完成一次华丽的空中翻飞之际,小舅手中的网兜如闪电般出击,精准无误地网住了这对蜻蜓情侣。
“哇,小舅,你太有本事了!”我们齐声欢呼。
小舅微笑着将网兜递给我们:“你们看看这对蜻蜓。”
我们凑近一瞧,只见母蜻蜓的翅膀仍在微微颤动,而公蜻蜓则紧紧依偎在她的身旁,仿佛在守护着她。
“真好玩!”我惊叹道。
阿炜也连连点头:“是啊,它们真是一对恩爱的尪ang(第一音)仔(a)某(mou四声)(闽南话夫妻)。”
小舅拿出先前准备的绑着细绳的细长树枝,用一条细线轻轻扎在母蜻蜓身上,小舅边绑边对我们说,要扎在蜻蜓的翅膀中间,不可绑它的脚,也不能伤它的翅膀,就是为了不影响它飞行。绑好蜻蜓,小舅手持着树枝,在头顶上方有节奏地不停晃动。小舅神秘地对我们说,开始引蜻蜓啦。这时,母蜻蜓仿若被赋予了新的活力,她振翅高飞,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绚丽的轨迹。其他的蜻蜓也被这动人的场景所吸引,纷纷飞来,围绕着母蜻蜓翩翩起舞,仿佛在为她伴舞。此时,一只公蜻蜓发现了母蜻蜓,“呼啦”一下飞过去交配,两只蜻蜓缠在一起难分难舍,这时候,小舅就不慌不忙地控制着树枝晃动的速度,慢慢把公蜻蜓引到能抓得到的地上。当公蜻蜓和母蜻蜓正抱成一团,小舅轻轻松松就把公蜻蜓给抓住了。
“太神了!”我们兴奋地追逐着这些蜻蜓,每当成功诱捕到一只时,我们都会仔细观察它的每一个动作。它们翅膀的快速振动,身体的轻盈翻飞,每一个转身都充满了力量与优雅。
那个下午,我们在池塘边度过了一段难忘的时光。这些灵动的蜻蜓不仅给我们带来了无尽的欢乐与惊喜,更让我们感受到了大自然的神奇与魅力。我们捉到了好多好多漂亮的蜻蜓,小舅就从牙齿缝里抠点吃的喂蜻蜓,我也学着小舅的样子扣出“牙齿屎”喂蜻蜓,看蜻蜓吃东西的样子可有意思了。要是蜻蜓死了,我们就拿去喂蚂蚁,看成群结队的蚂蚁吃东西的场面也非常壮观的。
“捉蜻蜓真是太好玩了!”我感慨道。
阿炜和阿宗也点头附和:“是啊,我们以后还要再来这里捉蜻蜓。”
小舅微笑着看着我们:“好,只要你们听外婆的话,我们就随时都可以来。”
—————————
蜻蜓高高群飞,蜻蜓低低单飞。回忆起当年那个捉“田婴”(蜻蜓can in闽南语)的黄口小雀,如今已步入天命之年,成为了老“打捕”(男人da bo闽南语)。人生仿佛还在牙牙学语的阶段,大半辈子却如白驹过隙般匆匆逝去。时光的脚步总是如此匆忙,让人不禁感叹岁月的无情。
台湾儿童文学作家林良写有一首儿童诗《蜻蜓》,“你这架小飞机真可爱,一片片的荷叶,是你的机场。你从这个机场起飞,降落在另一个绿绿的机场。” 到了现今,外婆家后面的小池塘早已不见踪影,可爱的“小飞机”已经相当罕见了,但那些追逐蜻蜓的欢快时光,仿若还在眼前,却已然成为了遥远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