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经雨净无尘,脂泽晶光釉色匀。
更喜尽销烟火气,今人应不愧前人。
“青瓷之首,汝窑为魁”,汝窑是宋代乃至中国陶瓷史上的神级存在。自宋代以来不知有多少文人、学者、鉴藏家写下了关于汝窑的诗词、鉴赏文章以及传说故事等。北宋在政治史上,那是一个不知所谓的混乱时代,艺术史上却是中国文艺复兴的巅峰,宋徽宗赵佶作为朝廷上的皇帝或许不合格,但作为艺术家之中的皇帝却当之无愧。据传说汝窑天青色是他梦中见到的颜色,他一夜做梦,梦醒留下:“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的诗句,遂降旨工匠们烧出他要的这种颜色瓷器,且只专为宫廷烧制御用。
北宋时期的汝窑窑址目前已经发掘,位于河南宝丰县清凉寺村。金灭北宋后,汝窑也随之消亡。从开烧到消亡前后只有20多年短暂的时光,这也成就了汝窑的万分珍贵。在南宋时,汝窑瓷器已经非常稀有,更何况历史辗转至千年后的今天。全世界收藏有汝窑瓷器的博物馆不到十家,公开展示的传世汝窑瓷器真品不足百件,其中台北故宫博物院21件,北京故宫17件,上海博物馆8件,大英博物馆7件,其他散藏於美、日博物馆等以及私人收藏。2017年11月,香港苏富比拍卖会上,一件北宋汝窑天青釉洗以2亿9430万港币的价格,刷新了中国瓷器拍卖价格在世界上的新记录。
在台北故宫博物院,北京故宫,上海博物馆,我有幸欣赏到了这些绝美瓷器。器型分别有:鼎、玉壶春瓶、盘口瓶、小口梅瓶、尊、炉、盆、碗、钵、笔洗、碟、盏、盏托、香薰以及动物雕塑等。它们造型敦实稳重,古朴素雅,工艺精堪,观之忘俗。它们的釉色以如诗般青色为主调,或天青、或卵青、或粉青、或豆青、或葱翠青,最曼妙最美的釉色是一种青中泛蓝,纯净而温润,釉质青翠如脂,润泽似玉,釉面隐现出一种柔和含蓄类似古玉般内蕴的光泽。静静站在这些瓷器面前,我闭上眼睛,仿佛一股清泉在我心中流淌,它们是一个时代文化的呈现,是古人留给后人珍贵的生活见证,它们超凡脱俗,却与大自然和谐合一。
在一次文化交流活动中,我们认识了一位收藏家,老先生早年师承一位道家,追求清净无为的精神境界,不求名利,好读书,喜古物,深研究,常常发表一些关于古物独到的认知与解读。他说,古物可以证史(证明历史),也可以正史(纠正一些文献的错误)。因大家要求,老先生把他的一件珍藏汝窑瓷器展示给大家欣赏。
这是一件青蛙造型的汝窑瓷器,长6公分,宽4公分左右。造型灵巧,活泼生动,野趣天然,可于手掌之中把玩。蛙,在我国传统文化当中是具有丰富寓意的动物纹样,在古代青铜器、石雕当中均有蛙的形象出现,蛙与“娃”以及女“娲”谐音,还因繁殖能力旺盛,而被视作生殖崇拜的图腾。这件蛙作品简洁、整体,只见蛙蹲坐欲跃,臀部和后腿紧连,夹腹后收蹲坐,两前肢粗壮有力,紧贴地面。瓷蛙的头部与躯干融为一体,大嘴张开,两只眼突出外鼓,躯干短而宽,背部脊菱向上突起,仿佛在一鼓足气,随时前跃,动感十足。整件作品圆润光洁,自然纯美,别有童趣,给人留下了无限想象的空间,这是井底之蛙亦是卧荷之蛙,亦或是格林童话传说中的那个“青蛙王子”?它是不是正对它的公主唱着“呱呱呱”的情歌呢?
经老先生允许,我们戴上手套,摸了摸“青蛙王子”,近距离观其釉色,只见它呈淡蓝的天青色,釉如凝脂,飘逸素雅,似玉非玉,随光变幻,犹如“雨过天晴云破处”,“千年碧波翠色来”之美妙。蛙体满釉,表面布着如蝉翼纹细小开片,错落有致,晶莹剔透。蛙腹有三个支钉,支钉细小如芝麻,支钉断面呈香灰色。
汝窑瓷器如梦如幻的釉色给了我们巨大的遐想空间,关于汝窑的故事更是因为文艺皇帝宋徽宗的梦而染上了神秘色彩。大清乾坤皇帝亦是一位汝粉,大部分清宫旧藏的汝窑瓷器上,他题诗作词,并让工匠刻在它们底上,这也成了博物馆馆藏汝窑瓷器的另一特点。汝窑瓷器温婉隽永、小巧朴雅、低调静谧,集中国美学之粹,显中国哲学(道教文化)之华,历史意义更是深远。“纵有家财万贯,不及汝窑一片”,许多藏家慕其蕴藉之美,惜千金难得,故莫不视之为终极的收藏目标。这件汝窑“青蛙王子”经千年后仍完美无瑕,真是绝世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