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朵琦卡》:天赋是礼物还是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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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朵琦卡》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未完之作,但相较于主人翁涅朵琦卡的命运,她的继父叶菲莫夫给了我更大的震动。

叶菲莫夫是一个演奏单簧管的乐师,他在朋友的启迪下发现自己实际上具备演奏小提琴的天赋,而发现这一天赋也成为他命运的转折点,他梦想能去彼得堡深造,将自己造就成一个艺术家,但是他在行动上却始终停滞不前,一味堕落,纵酒无度,甚至一连几年都不再摸琴,靠朋友的钱财度日,但他却深深以为自己之所以没办法出名,是世人不懂得欣赏他的才华。

后来,他为了几千卢布和涅朵琦卡的母亲结婚,在婚后挥霍掉这笔钱以后,叶菲莫夫重新为自己的不思进取找到了新的口实——结婚毁坏了他的才华,他一再声称贫困潦倒的家庭条件无法让他脑中产生歌曲和音乐,除非妻子死去,否则他绝不再拿起提琴。

而打破这一切荒谬幻想的瞬间猝然来临,叶菲莫夫听闻城中来了一位负有盛名的小提琴家,他表面上不以为意,但是实际上却为了去听演奏会怂恿继女涅朵琦卡偷钱给自己买票。在他听完真正的演奏家表演以后,真相以刺目的光芒照得他难以逼视,他真正感受到自己的弱小,而同一晚,当涅朵琦卡的母亲死了以后,叶菲莫夫以为自己真正自由了,脱离了枷锁,可当他再度拿起小提琴之时,那松弛的琴弓拉出的虚软音乐却让他长达十年的癔症粉碎无疑,最后,叶菲莫夫在癫狂之后大病而亡。

叶菲莫夫有天赋吗?我们不可否认,他的确有。但是天赋就能帮助一个人轻松直达成就的殿堂吗?相比叶菲莫夫的一味幻想,叶菲莫夫的好友、同为演奏家的Б有另一种答案,他说自己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某种意义上只能当一名艺术的苦力,而他感到自豪的是自己没有像一个懒惰的奴隶那样把自己的那点天赋埋没掉,相反把它扩大了一百倍;如果说,现在人们夸奖他演奏时干净利落,那么,这一切都得归功于坚持不懈的努力。

叶菲莫夫让我联想到《山月记》中一段话:我深怕自己本非美玉,故而不敢加以刻苦琢磨,却又半信自己是块美玉,故又不肯庸庸碌碌、与瓦砾为伍。于是我渐渐地脱离凡尘、疏远世人,结果便是一任愤懑与羞恨日益助长内心那怯弱的自尊心。 叶菲莫夫正是这段话的写照,他一方面害怕面对自己才华实际有限、不愿意努力加固的事实,一方面又极力推崇自己天赋加冕的神迹,最后只能在长达十年的癫狂症中走向灭亡。

而我在阅读时,也反反复复想起《堂吉诃德》,堂吉诃德是我们提起幻想人生时最容易想起的人物,在骑士早已绝迹一个多世纪的故事背景下,堂吉诃德因为沉迷骑士小说,时常幻想自己是个中世纪骑士,行侠仗义游走天下,作出了种种匪夷所思的闹剧。

堂吉诃德和叶菲莫夫的理想和现实都相距甚远,但是他们相同而又不同。相同之处在于他们同样沉迷于自己的生活构想中,他们的意志并不随着环境的改变而转移,他们固执己见地认为自己所见即为世界。

但他们的不同在于,堂吉诃德的理想在那个时代背景下是虚幻的,他不可能在一个骑士消散的世纪做一个真正的骑士,但是在现实层面上,他为此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他坚信自己的骑士精神,向着一切自己幻想的敌人不断冲锋,即使头破血流,即使道路坎坷,他从未放弃过。而叶菲莫夫的理想并非完全不可实现,他是有能力凭借自己的天赋和不懈努力成为一位出色的小提琴演奏家或者批评家的,但是在现实层面上,他并未朝着这个理想迈开任何一步,只是任凭自己堕落在幻象中,用一切理由为自己的不思进取遮掩,当他的最后一块遮羞布——妻子的死亡,也被掀开时,他终于被悬在自己头顶的斧钺砸中,结束了生命。

相较而言,堂吉诃德比叶菲莫夫可爱太多、坚强太多。堂吉诃德虽然同样神志不清、疯狂可笑,但是他是无畏的、坚韧的。网上曾说,我们都是堂吉诃德,我们对着风车战斗,我们的敌人是假的,但是我们的勇气和热情是真的。的确,相较叶菲莫夫的逃避现实和荒唐遮掩,堂吉诃德式冲锋更容易打动人心。

我们从小就知道伤仲永的故事,而像这样天光乍现最后却又碌碌无为的人,不在少数,叶菲莫夫更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当天赋出现时,我们当然应该仔细呵护和内化它的力量,但是如果因为各种因素,我们实在无力维持的时候,我认为,平静地接受自己最后的平庸,努力将生活过好,不要顾影自怜,同样也是一种选择。

有部心理纪录片里,心理师说人生就是不断串起一颗又一颗珍珠,我们不要管珍珠里到底包裹了什么,哪怕你串上去的一颗珍珠里满是污秽,但我们要做的仍旧是拿起下一颗珍珠继续串起来。不断前进,不念过往,或许是我们面对生活中的起伏浮沉最好的方式。

天赋到底是一种礼物,加持我们的人生?还是一种枷锁,让我们终生心有不甘地逃避平庸?未来的走向,其实都取决于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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