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988年1月,四川广汉三星堆正式成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据说挖出了一尊接近四米高的青铜人,眼睛突出眼眶很长。有人说这代表了古人对眼睛的崇拜,有人说这是外星人的样子,众说纷纭。但有一点不可否认,所有的说法都不约而同的认为该青铜人的眼睛应该代表了非凡的视力。同年,我的父母过完春节,跟着施工队来到广汉。父亲是个建筑工人,时年25岁,母亲已经身怀六甲,因为躲避计划生育背井离乡。六月初,一个男婴呱呱坠地,这就是我。我叫林皆南,我们一家三口住在工地临时搭建的工棚里面,,臭烘烘的工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莫过于女人和鬼神,吹的昏天黑地。工地距离三星堆不远,因此他们的谈话内容免不了说到三星堆的传闻。当然,大多都是胡编滥造的无稽之谈,只有眼精很长的青铜人让我印象深刻。说出来不怕笑话,受到工人的影响,我自小就希望自己有一双千里眼,可以看到很多很黄很暴力的画面。可惜事与愿违,在我不满八岁的时候,父母发现了我的与众不同。我从小走路就不太稳当,容易磕磕绊绊,并且晚上表现的更为严重,他们没有太在意。直到八岁那年父亲给我买了一个很大的跳跳球,砸在地上还会发光的那种。按理说这么个稀奇的玩意儿应该是很珍贵的,可是我不喜欢,因为我一旦把跳跳球砸在地上就找不到了。父母着了急,送我到成都最好的医院做检查。医生推了推眼镜,看着检查结果头也不抬的问:“你们是近亲结婚?”父母愣了半天,没明白啥意思。医生解释说:“就是问你们是不是堂兄妹或者表兄妹。”父母是表兄妹。按照医生的说法,这种病全称是“视网膜色素变性”,西医也叫“青光眼”,前期发病表现为夜盲。随着年龄增加视野逐渐减小,视力逐渐退化,最终完全失明,简单来说,就是不死的癌症。我当时年龄还小,不知所云。父母也听的一知半解,但他们明白癌症是什么意思,赶快送我到北京检查。首都的专家也没有办法,只在河北石家庄找到一个中西医结合医院住了一个月院,然后用药物治疗。这一晃,就是十八年。今天的我视力已经严重缺损,我最大的心愿和爱好就是用文字记录我艰难的生平。在我的硬盘里面,唯有那一年的记录最多,而且最为难忘,甚至于至今我都怀疑那只是我的一个噩梦。三月的阳光还有点凉,四周围一片凄惨的模样,仿佛属于冬天的恶魔还没有离去,正蹲在附近窥视一切。怀着沉重的心情坐在舅舅的车后座上,旁边的小包里面放着我的退学申请书。没错,我为之努力了十几年的大学就这样消失在了我的视野中,我仅仅在里面呆了四个月。原因很简单,我的视力条件已经不支持我完成学业了。舅舅和小姨在都江堰做生意已经二十年,都小有成就。小姨更是开办了一个木材加工厂,手底下二三十号人,颇为风光。而我此时面临两个窘迫的选择,要么替舅舅看守铺面,要么在小姨的厂里帮忙。考虑到厂里人多热闹,可以缓解我悲痛的心情,因此我选择了后者。实际上两种工作对我而言都差不多,厂里面也不外乎两种活计,一种要技术,一种要力气,我都不能胜任,也就是混吃混喝。厂里有个工人和我同岁,叫小胡,一米七的个头,长得相当平常。他的工作是操作雕刻机,将加工好的木材面刻上花纹,偶尔姨父忙不过来也让他开车送货。一般来说,木材加工远比雕刻费时费力,因此他的休息时间比较多。我本来就是个闲差,自然和他走得比较近。两个月后的一天中午,我和小姨一家正在吃饭,忽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两个月时间我对业务已经大概熟悉,接电话也成为我的工作之一。我拿起电话,那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和一些嘈杂的电流声,我“喂”了好几声,对面才传过来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经过艰难的辨别,我终于明白是阿坝州里的经销商催我们快点发货。我问清楚了情况就挂了电话,山里信号不好,打电话常常断线,因此我没有太在意这个电话的异常。在从办公室走回厨房的两分钟之内,我的心中已经想好了一个计划。“小姨,山里面催发货了。”我假装镇定,极力保持和平时一样。小姨正在给三岁的表弟喂饭,说:“明天让小胡送过去,你姨夫这两天要去成都,没空。”我暗自窃喜,第一步已经达到,又说:“不行,山里说今天晚上就要送到,明天上午那边有人来取货。”小姨面露难色,没有说话。我不等她有所反应,继续说:“干脆下午让小胡送过去,反正他今天没活儿。”小姨说:“今天送也可以,但是没人跟车。”我按捺住心头的狂喜,假装为难的说:“那我跟车嘛,小胡知道我的情况,会照看我的。”就这样,我看着小胡装好车,兴高采烈的爬上了副驾驶的位置。我之所以煞费苦心的想要跟车,根本不是因为工作。一个星期前,我在高中班上的QQ群了解到,有四个同学加入了一个去往九寨沟旅行的车队,前天从成都出发,昨天在都江堰青城山逗留一天,今天开车进山。我是一个玩儿心很重的人,又很爱面子,见他们没有主动邀请我同行,虽然很想去,但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说出来。正好这个电话帮了我大忙,因此我主动接下了这个又累又不讨好的工作。同学所在的车队行走的路线和我们相同,都是从都江堰到黑水,再过红原,取道汶川。但是他们是边走边玩,我们是加紧赶路,我希望在天黑前赶上他们。这一年进山的路还没有重修,坑坑洼洼而且非常险峻,,按照常理来说如果他们早上八点出发,我们没什么可能性追上。但是出乎我的意料,刚出都江堰不久,我们就遇到了他们的车队。我虽然视力不好,但是我认识走在倒数第三的我同学的车,褐色的雪佛兰,颜色比较不同。我招呼小胡不要开得太快,跟在车后面就行。小胡被我一会快一会慢的要求搞得莫名其妙,但是山路险峻而且前面车很多,他也不准备超过去。就这样磨蹭了一个多小时,我们随着车队进入了红原县。就在拐进红原的岔路口,前面一辆黑色的大众停了下来,一个光头司机打开车门看了看,见后面有车,没有过多停留,一脚油门超过了前面的十几辆车。由于距离太远我看不真切,只知道不久所有的车都相继停了下来。我让小胡继续开,既然要演戏就要演的逼真一点。当我们的小货车洋洋洒洒的开过我同学的雪佛兰,我摇下车窗,假装不经意的往窗外一瞥,然后惊讶的,大声的对着开门下车的几个同学喊了一句:“这么巧啊,你们也在这里。”然后顾不得叫小胡停车,掰开车门就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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