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朦胧。霓虹,十分耀眼 。周围变了又变,唯他,依旧那样,弹着那把旧吉他,立于步履匆匆的人群中,忘我的歌唱。
看着看着,似乎被他安谧的气息所融合。突然,一道利剑刺向内心深处的自尊。我走过去一脚踢翻了地上的小罐,为数不多的硬币悉数散落开来。呵,原来是一个啤酒易拉罐。难道已经穷困潦倒到如此地步了吗?我暗自嘲讽。
“跟我走吧,别唱了,我找到了一份工作,现在正缺人手,”怜悯且自大的语气让我自己都抑制不住的发抖,“你还要睡地下室吗?”
然而,萧瑟夜风中,仍然只回响着他的歌声。
我明白的,他从心里看不起我,即使我已经在这个城市里比他获得了太多太多。
看啊,他依旧唱着自己的歌,依旧一贫如洗。而我,却早就可以在这花花世界里游刃有余。
也许,梦想,终究会成为成熟的代价。
那时,我们一起抱着吉他在学校的操场上唱歌给微风听,一起吃着泡面谈理想,甚至许诺过将来要一起走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做一个流浪歌手。然而,梦想终究敌不过现实,友情败给了时间。我不想再睡地下室,不想再每天陪着他做着那遥不可及的梦。是的,我厌恶别人嫌弃的眼光,我渴望站在那光芒四射的舞台上,忘我的唱歌,而绝对不是这寂静的角落里,无望的等待。最终我选择了离开,只是没想到,这一走,却是到如今才见面。数年的空白让我们都生疏了太多,再见了,那时的我们。
恍惚间,眼前的他,落魄如乞丐,可却像位守护着自己领土的骄傲国王。相反,我,西装革履,却像个孩子失去糖果般垂头丧气,我没有哭,只是任由莫名其妙的伤感将我淹没。
……
已经是是第三天没吃东西了吧,我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桌子上老旧的台灯。面对公司里的勾心斗角,我毫无意外的被淘汰出局,四处求职无果之后,目光扫向了墙角的那把旧吉他,难道要再次与他为伍?夜色中,霓虹下,他颀长的身影再次浮现眼前。不,我不要,那是我抛弃的曾经,不屑的曾经。
算了,我已经没有力气再继续挣扎了,明天就收拾行李回家去见父母吧,好好认错。这些年,四处漂泊的我,有多少年没有见到母亲了?想想当年不顾家人反对,毅然背上吉他离家出走的我,明明很快就可以解脱了,为什么如今 却这么难过?
吱——,刺破了夜的沉寂。是谁?是他!背着吉他走进来的他!
“我听人说你在这。”温柔的声音让我朦胧间回到了数年前。似乎一切都还没变,我们尚且青春昂扬,惺惺相惜,只是,如今,他还是他,而我……我 ……
我哆嗦着背过身去,偷偷抹去眼角的不明液体。
“吃点吧,我带了你爱吃的。”
不,我不要,然而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吃吧?不,不能吃!算了,反正已经够丢人了,想到这,就再也忍不住的大吃了起来,看到这,他在一边傻傻的笑着,温柔的目光像空气一样将我包围。
“慢慢吃,不急,你看,还有这个。”他像魔术师一样从包里拿出两罐啤酒,递来一罐到我手边。“呶,青岛啤酒,当年你最爱喝的,只是不知道这些年,你口味变了没有,可是这青啤啊,我可是一直在喝着呢,口味数年如一日……”
听着听着,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那青葱大学时代里,同样的两个人,同样的梦想,同样的青岛啤酒。只是,数年后,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去了。
“你心性高,也有能力,一定不能丧失希望,未来的路还很长。”耳边的声音,轻轻说道。“我准备去北京看看,那儿对我来说机会更大,舞台也更加广阔,虽然现在就我自己一个人了,但是也想要走下去。”
说完,他拿下了肩上的旧吉他,双手轻捧着放到我眼前,“呶,这个送给你,也许我俩再也见不到了,它跟我多年,也是有些感情,如今,把它留给你 ,就当留个纪念,只希望,人海茫茫,余生勿相忘。”
……
“开往北京的列车将在十五分分钟后发车,请还没上车的乘客检票上车……”候车厅里响起了导播员甜甜的声音。耳边的风轻轻的吹着,像极了那天他的鼓励。我摸了摸那天留下的啤酒罐,背着那把旧吉他快步走了过去。
“你,在那等着我!”
是啊,青春不曾停下,爱不曾止步。
人海茫,余生勿相忘。
梦想远,青啤共追随。
沉浮中,纯生永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