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

(这篇文章讲的是一只白色毛虫以为自己是蛾子幼虫的故事)

灌木最下一阶的叶子上,有一只毛虫,较其他的毛虫来说,似乎过于的白皙了,反倒是不像一只毛虫,而是一只刚刚出生的蛆,然而形体仍然是毛虫的。

这毛虫常常苦恼自己白皙的身形,故不敢接近上层叶片的、与嫩叶同色的毛虫们,然而又想自己分明是一只毛虫,于是又厌恶起身下吞吐污物的蝇蛆来。

某日夜里,这毛虫望见围绕冲撞着那极高的光圈的生物中,有一只掉了下来。

毛虫认得,这是一只蛾,那通体的雪白,形状又与蝴蝶相似,不是正如同自己一般么?

那蛾是撞死的,直直就落到了地上,蝇蛆们自然是第一时间便上去哄抢,因此即使毛虫身形太过蝇蛆不少,却只抢到了一只翅膀。

这翅膀不若蝴蝶那般有着复杂的颜色,是只有白色与淡淡泛黄的。毛虫是不肯去欣赏蝴蝶的翅膀的,因为那既不是自己的,自己也没有与之相应的、孵出蝴蝶的毛虫颜色。今次看到这样全然不同的翅膀,毛虫反而拼命地观察起来了。

那翅膀上分明是什么也没有的,却让它如此着迷。不知过了几时,那毛虫突然若幡然醒悟一般,想到自己大抵是一只蛾了。

既然是一只蛾,那自己又为何要与那些绿毛虫一起了?毛虫便厌恶起所有的绿毛虫与蝴蝶来了。然而自己尚且只有与蛆虫争抢时才见过完整的蛾,这片翅膀亦难以构建一只完整的蛾,毛虫于是便只好自己去想象:“大抵是一只白色的蝴蝶吧。”

毛虫夜夜观察那光晕旁的点点,想来为何在那里飞舞的只有蛾而没有蝴蝶呢?不正若自己一般,自己果真是一只蛾,毛虫便更加确定起来。

直到破出裸蛹之时,毛虫怀揣着化作蛾的梦,观察自己的身形,果真是除却颜色与蝴蝶无异。待到晚上,毛虫便径直飞向那光晕,去寻找自己的同类了。

然而实际看见时,毛虫才发现蝴蝶与蛾并非单单有着颜色的差异:蛾是浑身长满绒毛而又覆盖着磷粉,触角细长,与蝴蝶分明是有很大区别的。除却颜色,自己哪里像一只蛾呢?

想来蝴蝶与蝴蝶间亦有差别,那蛾也便不例外。毛虫便越加焦急地向光芒的里圈飞去,然而那光芒实在太过强烈,叫毛虫看不清周遭,竟然径直就撞向了光晕的来源。

那球体实在太过灼热,毛虫眩晕的神智只能发觉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烧焦了。毛虫落了下来,尽管拼命去煽动翅膀,但残破之物又怎能支撑起毛虫的身子呢。

毛虫掉到蝇蛆中央,好若当时坠下的蛾一般,顷刻便被蚕食干净了。只有那最下端叶片上的一片蛾翅还摆着,上面遍布着蝴蝶没有的绒毛与磷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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