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香姐,年轻时候好多人追你吧?”
眼前这个长着一双杏眼的漂亮女人先是一愣,吞吞吐吐地说到,“快五十岁的人了,啥追不追的”,说罢竟露出了罕见的娇羞,那么腼腆的笑在这个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的漂亮女人身上倒显得十分可爱。
“这还是当年的西村村花嘛,咋还害羞啦,快说说。”
香姐是我妈。老妈出生于六零年代末,在茶甸镇的西村长大。镇上的村子都只建有一所小学,一所中学,可西村没有中学,升入中学的孩子要到隔壁孟村去念中学。在那个年代,男女同学被禁止嬉笑打闹,禁止言语交谈,连眼神交流都要尽量避免,一旦被老师发现,是要拉到办公室进行批评教育的。这样的年代催生出的爱情种子,要么就只是一颗夭折了的种子,要么就藏着一猛子扎进去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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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像往常一样。
下午五点,到了饭点,空气携带着一股股饭香飘到每个学生的鼻子跟前,香味儿刺激的每个学生胃口痒痒。“叮铃铃铃铃”,解放的铃声一响,同学们即刻起身,背上早就收拾好的书包一窝蜂地朝教室门口跑去。
阿香已经念初中三年级了,这就意味着,阿香要先从隔壁孟村走半个多钟头到西村村头,再走一刻钟到自己家。为了早点到家,阿香每次都抄近路回家。那是一条小路,平时没什么人走。小路两旁是农户栽种的片片葡萄地,插满了葡萄架,西村的玫瑰香葡萄可是远近闻名的。
阿香和邻居家的婷婷胳膊挽着胳膊,哼着小曲儿,沿着小路快步往家走。
约莫走了二十多分钟,阿香和婷婷在一个丁字路口分了手。
“明天早上六点半,老地方见。”
老地方是阿香和婷婷给这个丁字路口起的名字,打记事以来,阿香和婷婷就在这里碰面再分开,一起上学又放学,除了每周有两天婷婷要去她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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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像往常一样。
差不多快六点半了,太阳已经完全落山。
“今天怕是又不来了吧”,少年低着头,略带失望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少年每天都会在下午五点十分准时站在树下,每次都站在同一棵树下,一站就是一个多小时,谁也不知道他站那儿是要干嘛。
他就那么站着,不时朝前张望,嘴角还挂着笑。可总是笑着笑着,弯弯的嘴角就慢慢收了起来;笑着笑着,整个人就好像气球放没了气一样蔫了下来。他也许在等什么,可谁也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日落开始,他的影子被越拉越长,越拉越长。影子越长,看上去也会越孤单吗。
“明天,明天一定可以见到。”这么宽慰自己,少年总算露出了一丝笑意,尽管好像夹杂了许多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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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好像和往常不同。
再过几天阿香就从中学毕业了,要去镇上念高中。可能因为快离开这个生活了三年的校园,阿香再也不着急回家了,总想走的慢一点,再慢一点,多看几眼学校。
“阿香,今天我要去我姑家,就不一起回家了。”
“行,知道啦。”
“叮铃铃铃铃”,又是一阵骚动。每周婷婷去她姑家的时候,阿香都会上河堤走大路回家,尽管要多走一刻钟,但小路太偏,自己一个人实在是不安全。
学校右边是挨家挨户砖瓦砌的平房,左边隔着一条公路有一条冀运河,河堤直接与公路修在了一起。说是公路,其实就是一条高出冀运河和学校地平线一米左右的土路。从学校出来,要爬上一个土坡才能走到公路上。
阿香喜欢这条土路。站在土路上,微风就能毫不遮挡地吹在整个身上,还能看到落日余晖照在冀运河面反射出的波光粼粼。河面上的落霞红很美,每一次阿香都会盯着它出神很久。
阿香沿着河堤不紧不慢地走着,“果然,那个人又站在那棵树下了啊。”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周两天沿着河堤走回家的阿香总能碰到这个少年,他就站在西村村头直对着的河堤上的那棵榆树下。“也不知道他站在那干嘛”,阿香心理嘀咕着。
与少年的距离越来越近,阿香像往常一样与他擦肩而过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爽朗又温暖的声音,“你好”,阿香顿了一顿,转过身,“你是在叫我吗?”
少年腼腆的笑了笑,搓着手继续说到,“我知道你是庆喜叔家的二闺女,每天我都站在这棵树下等你放学,就为看你一眼。虽然你还小,但我想等你长大,等你长大了,你愿意跟我处对象吗?”
阿香和少年后来发生了什么故事我已经不好奇了,因为我分明从老妈说话的神情中看到了那个纯情年代的美好。
“要是我的河堤树下站了这么一个少年,我一定二话不说就跟他走。”说罢,和老妈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