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是在寻找一个理由去堕落，再为堕落强加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心中还自以为天衣无缝。
01
我和华子又来到了这家歌厅，灯红酒绿的环境让我有点不适，这不是我第一次来了，但往常总是白天和几个朋友前来唱k，聚餐。晚上的歌厅和白天的完全不同，白天摆着展板的舞池，现在已经聚集着密密麻麻的年轻人，震耳的音响声，伴着节奏，他们相互疯狂扭动着自己的身躯，仿佛想把自己揉到对方的身体里去。整个舞池充斥着酒精与荷尔蒙的气息。
我们来到了一个包间，华子冲一个领班样子的大姐点了点头，这个大姐我在白天从来没有见过，30多岁的样子，浓妆艳抹，眼角已经有了皱纹，但是好在平时保养还不错，看起来还颇有几分姿色。
没过多久，大姐叫来了7、8个女孩，站成一排，冲我们说：“来，帅哥，有几个是新来的，你们看看喜欢哪个”
“我要第三个这个黑衣服的吧”华子指着一个姑娘说道。女孩看了看我们，慢慢走了过来。“你呢，老五，选一个吧，别墨迹了。”
我刚要推脱，华子赶紧堵上了我的嘴：“我这兄弟第一次来，你给他挑一个吧，不许串场啊。”
大姐看了我一眼，笑道：“小叶你来吧，陪这个帅哥唱会儿歌。”一个穿着白色衬衣，黑色短裙，黑色丝袜高跟鞋的女孩走了出来，坐在了我的旁边。“好，那两位帅哥喝好、玩好啊。”说着带着剩下的几个女孩走了出去，“啪”的一声关上了包房的门。
“华子，你丫是不是有病？”我对他吼道，本来他打电话叫我说出来待会，心里烦，谁想到是来这种地方，还做这种事儿。
“得了，兄弟，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晚上找个人唱会歌，喝点酒还不行啊？更何况，最重要的咱哥俩喝昂。”
华子跟我喝了两杯后，就开始跟旁边的姑娘侃了起来，聊的热火朝天，根本插不上嘴，我只好拿起麦克风唱起歌来。我旁边的女孩拿起酒杯：“帅哥，光唱也没有意思啊，咱俩喝两杯吧。”于是我硬着头皮又和她喝了起来，再看旁边的华子，兴致勃勃的和姑娘玩起了骰子，我摇摇头实属无奈，推辞出去到外面透透气。
外面的氛围也是乌烟瘴气，刚才的酒劲也上来了，整个脑袋晕晕乎乎。突然一声叫喊，把我惊醒。声音是从我们的包房传出来的，我赶紧回到包房，看见了华子衬衫的扣子已经散开了，大声的叫嚷着：“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个臭婊子，跟老子在这装纯是吧？”
我赶紧过去劝阻华子，没想到一把被他拽开，继续大声的叫嚷着。
没多久，包房里另外一个姑娘就把门口的大姐叫来了，大姐忙问道：“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要摸我胸，我不让，他就拉着我不放，然后他还把酒给摔了。”那个黑衣服女孩连忙解释道。
“你个臭婊子，你是个什么东西？贱货，干这个，还装什么玉女？”华子嚷嚷道。
华子越骂越难听，门口大姐也听不下去了，叫来了几个安保，凶神恶煞的走向华子，我赶忙上前解释：“大姐，他喝多了，别跟他一般计较，这样，老弟把钱给你结了，剩下再给你500，就当赔的杯子和麻烦了。”
大姐听了之后也没再多说什么，摆了摆手，我赶忙把华子拉了出去。到了门口，我一把推开华子，“你丫是不是喝多了？大晚上抽什么风，跟他们也能吵起来？”
“我跟你说兄弟，那个婊子就是跟我装，干这个还不让碰，跟我装什么装，老子给她点钱，她什么都干得出来你信不信？”
我懒得理他，在一旁点了根烟，准备打个车回家。没过一会，华子吐了。扶着电线杆呕吐不止，一边吐一边叫。叫声越来越小，刚才还在闹腾的华子蹲在了旁边，开始抽泣起来。
02
“你没点事儿吧，别大晚上抽风，吐完了，我给你叫个车，赶紧回家吧”我说道。
华子没有理我，继续蹲在那里抽泣着，我就站在他的边上，不知所措。不知道过了多久，抽泣声停了，他抹了一把脸，站了起来，燃气一根烟，吐出的烟雾和空气中弥漫的雾霾混为一体，猛地看去，就像一只凶猛的野兽。
“你说为什么女人都要这么作贱自己？”华子缓缓的说道，转过头看向我。“呵呵，我想天底下的女人都是这样吧，你知道吗？我想起她了。”
华子说的是李雪，我上学的时候就听过他俩的事。我没有吱声，华子又说道：“我还没跟任何人说过呢，我跟你讲讲我俩的事。”我点点头，仔细听着华子说他和李雪的故事。
华子开始娓娓道来。
我和李雪是在高一认识的，有一次我在操场打球的时候，李雪正好在操场散步，我一眼就看见了她，黑色的短发，雪白的皮肤，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洁白无瑕，最让我沉醉的，是她的眼睛，那双大眼睛，清纯的像一张洁白的画纸，不忍让任何人在上面涂鸦，我承认，我被她迷住了。我开始疯狂的打听她的事情，她爱吃什么，爱玩什么，家住在哪，是什么星座，最喜欢的明星是谁，我都打听清楚了，但唯一的噩耗就是：她有男朋友了。但我心里一直有她，我的课本上画的是她；我听的每一首歌，脑子里想的是她；每当下课，我都去她班找同学聊天，都是为了多看她一眼。但我从来没有和她说过任何一句话，我知道，我只能远远的看着她，只能在心里一直默默的喜欢她。
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的机会来了。华子说到这，把烟掐掉了，眼睛里发着光，看着前面的路灯，继续说道。
到了高三那年，年级整个分班，幸运的是我居然和李雪分到了一个班，而且最重要的事情是我知道了她和她的男朋友分手了。我觉得我等了两年的机会终于来了，我向老师说近视眼看不清黑板，向前换了几个座位，李雪就坐在我的斜前面，但我却始终没有敢鼓起勇气和她说一句话。
终于有一天早上，我早早来到教室，但却看到李雪的座位空空如也，我失望极了，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但就在这时候，突然一声“华子，你数学作业写了吗？借我抄一下呗！”我回头看去，正是李雪。她歪着头，冲我说道。我当时不知道怎么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望着她傻笑。说到这，我看到华子的脸上也漏出了笑容，就像他说的那样，没有目的，没有原因的傻笑。
华子继续说道：李雪看到我不说话，一直傻笑，“噗”的一声也笑了起来，“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也没写对不对，没写就说嘛，大男人，还不好意思呀！”
就这样，第一次我跟李雪说了话，虽然我没说话，但是她对我说话了，此时的我，简直比中了五百万还要高兴。后来，我开始每天上课只听数学课，因为李雪的数学不好，我想每天借她作业抄，我就开始玩命的学数学。慢慢的，我俩有话题了，我们两个的关系开始越来越好，每天无话不谈。
直到有一天，我在她的QQ个性签名上看到了她写了这么一句话：哇，N97（诺基亚手机）好好看！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我开始骗家里要补习费，书本费，每天家里给的早点钱，我都省下来，但手机实在太贵了。我没有办法，但是听到当时的一个朋友说，可以去低年级帮忙打架，然后收保护费，我仿佛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开始自己找校外的朋友每天堵在校门口，欺负低年级的小孩，然后我再出面帮他们解决，挣取保护费。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我凑到了钱，我第一时间买了手机，就在那天晚上最后一节课，我对李雪说：“今天我送你回家吧，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在路上，我一直想把礼物给她，但又一直不敢拿出来，直到到了她家楼下，她说到：“好啦，我到家了，谢谢你今天送我回家，明天见喽！”
我当时有好多话想说，但却挤在嘴边说不出口，最后只说出了两个字“等会！”说着，我从书包里拿出来手机，递给了李雪，李雪很是惊讶，推脱不要，我硬要她收下礼物，“我喜欢你！”我不知道我当时哪来的勇气，反正就是这么告诉她了，她呆了一下，说了一句“傻瓜。”然后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
03
华子摸着自己的脸，仿佛已经置身在几年前的校园生活中了，然后默默又点起了一根烟继续说道。
后来，有一天晚上上自习，我看到李雪在我前面啜泣，我不知道怎么了，但我心里预感，一定出事了。我跟她旁边的同学换了座位，询问起了情况。李雪的脸色惨白，紧紧咬着嘴唇，后来在我再三的逼问下，她才告诉我，原来她朋友给她介绍了一份挣钱非常多的工作，在酒吧，有一次她的老板晚上约她喝酒，最后喝多了，拉着她去开了房。之后李雪不想干了，打算从这里走，老板说有他们开房的照片，如果她走了，老板就会把她的事告诉学校和她的家长。她说她家里父母身体不好，不想让他们着急，老板说了，如果真想不干了，就要再陪他5次，我现在已经4次了，还差最后一次。但是觉得自己身子脏了，刚才忍不住哭了起来。
华子说他当时听到后，十分震惊，没想到这么狗血的剧情居然在他的现实生活中发生了，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李雪，就这样无声的过了一节自习。
华子猛抽了两口烟，继续说道：第二天，雪告诉我，她放学后要去和那个男人睡觉，我不知道我能为她做什么，我当时想去揍那个男人，但是他是酒吧老板，有钱有势力，我怕打不过，我害怕了。而且最傻x的事情是当天放学，我还把她送到了他们约定的那个酒店门口，在门口，我拉着她的手说：“不去，好不好？”李雪的手没有一点温度。
“不去，你能帮我把照片要回来吗？”
“我，…”我说不出来，我也不敢给李雪任何保证。
李雪轻轻笑了一声，没说什么，甩开了我的手，进了酒店。那一刻，我要死的心都有，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一步步走成这样，结果自己像个傻x一样的还要把她送到虎口前去，我无助啊，我害怕啊，我，我不敢去找那个男人啊！
说着，华子又哭了出来，他的眼圈红了，像一只发狂的野兽。死死的盯着我：“我当时怎么就那么窝囊呢？为什么我就，我就不能勇敢一点呢？”
04
过了一会，华子的情绪似乎平复了，继续说道。
后来李雪提招走了，我也顺利参加了高考，没考上什么重点，最后上了个大专。
老天爷总是凑巧，居然在我大学军训的时候碰上了她，我们不在一个大学，但却在一个军训基地，看到她的时候，我心里好不容易保持下来的平静，又被打破了。
“你，还好吗？”我试探性的问道李雪
“嗯，还好，你呢？”
“我也很好，你手机号没换吧？我还可以联系你吗？”
“好，没问题，”李雪还是那么爽朗的一笑。
后来我和李雪又联系了，我们加上了微信，但她似乎变了一个人一样，她谈了好多个男朋友，每次在朋友圈晒的不是车，就是一起开房的照片，每当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我的心都在滴血，我感觉我就像处于一个遍布全屋针刺的密室，只要稍微一动，就痛到钻心。
但李雪似乎没有这么想，她每次谈了分，分了接着谈，最可怕的事是她每次分了手都要找我出来吃个饭，喝个酒，或者给我打一个时间超长的电话。
终于有一次在电话里，李雪说：“华子，我怀孕了。”她的语气十分平静。我也很平静，似乎早在预料之内一样，就是小时候排队打针一样，没排到的时候，一直不安，等终于发生了，心里平静下来了，但是，真的疼，很疼。
我陪李雪去打了胎，她请了一周的病假，我也请了一周病假，我陪她出去旅游散心，陪她看电影，陪她看大海，陪她一起走风情街，陪她一起坐摩天轮，最后我们还在山上看着雪景，数星星。那天晚上，天格外的好，我们能看到星星，我能感受到李雪在我旁边的温度，她告诉我她想找一个老实的男人嫁了，生两个孩子，有一个小小的房子，小小的家，踏踏实实的过一辈子。我开心的像个孩子，紧紧的抱住了她，就那天晚上，我们在半山腰的旅馆里，睡觉了。
05
我们一直没有确立男女朋友的关系，后来我又再次在朋友圈看到了她晒她的照片，和一个谢顶在一起，当然，刺眼的还有奔驰的车标和LV的包。我心里明白，她一直就没把我当成过她的男朋友。
过了三个月，她又打电话找到了我，约我出来喝酒。那天晚上在她开好的房间，昏黄的灯打在了红酒杯上，酒面折映出李雪精致的面庞，只是上面铺满了化妆品的痕迹，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但眼睛里再没了那份清纯，我看到了深邃，一个仿佛饱经沧桑的老者，我看不懂她了。她告诉我，那个男人有老婆，最后甩了她，不过无所谓，她让那个老男人给她买了很多名牌，她拿起了旁边香奈儿的手包向我挥了挥手，然后她坐在我的腿上，疯狂的亲吻我。
我暴躁了，近乎有点发狂的咆哮道：“李雪，你就没有一点廉耻吗？你现在做的都是什么事？就因为当初那一点点小小的委屈吗？”
李雪看了一眼我：“哦？当初哪个？我想起来了，那个人啊，哎，当初因为想换个iphone，所以去酒吧上班，后来那个男人拿照片威胁我，不过还不错，最后我们协商好解决的办法，最后，他还送了我个iphone呢，哈哈”李雪平静的说道，似乎还有一点得意。
我的心凉了，彻底的凉了，窗外的冷风顺着玻璃阵阵的吹了进来，与玻璃交响的声音就像是一个死刑犯临死前的申鸣，那么的声嘶力竭，却又那么的无力。
我走了，之后拉黑了她的微信，删掉了她的手机号。我知道我们再也没有交集了，我也再不会告诉她当初为了给她买手机，威胁低年级，变相抢劫勒索，曾经进了局子，妈妈求遍了周围的亲朋好友和警察局。最后因为我年龄较小，把我放了，但是妈妈因为那一次着急后，大病一场，最后卧床不起，只能靠别人照顾饮食起居了。
06
“你说我怎么能拯救她自己因为金钱堕落作贱自己呢？，哈哈，不说了”，华子掐灭了刚刚点燃的烟，“这社会就是这德行，我现在也过得挺好，不用动什么真感情，每天玩玩乐乐就够了，年轻嘛，多潇洒一下。”
华子挥手叫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前说了最后一句话：“我想我和她就是两条相交线，相遇之后，却渐行渐远。人生我觉得最幸福的时刻，就是陪她出去的那一周。”
出租车扬长而去，留下我一个人形单影只，徘徊在大街上，路边昏暗的路灯把我的影子拉的越来越长，我心里想告诉华子：“你说你没有办法拯救她因为金钱堕落作贱自己，那你自己呢？在我眼里，你又何尝不是因为她堕落作践自己呢？”
这是一件发生在我身边真实的事，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被这个社会“温柔以待”过。但我们永远不该这样堕落下去，华子不该，李雪也不该，我们都不该。就像开头写的句话“你总是在寻找一个理由去堕落，再为堕落强加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心中还自以为天衣无缝。”
故事的最后，华子走了，凌晨的城市依旧车水马龙，大家都在奔波忙碌着，有喝着酒的醉汉、有趴着活的司机、有准备第二天早点摊的老板。天上飘起了雪花，但我的心却是暖的，耳边还是重复李雪对华子说起的那句：“我想有一个小小的房子，有一个小小的家…”
我想在当时，这句话，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