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乍起,惊落了第一片秋叶,沉沉的夜,凉气盈室,冰凉无汗,月光透过窗帘照进卧室,朦胧地洒在静谧的空间,驱散了夜的黑暗,梦醒时分,忽然似有声音传来,轻轻低低的,幽幽的,似泣似诉,如歌如吟。但在这寂寂的寒夜里显得清脆燎亮,美妙动听。而很快的,这声音便汇成了一片。像月光一样柔柔的,飘动在无边无际的夜的空间里。我的心为之一惊,这是秋声!
忽然间想起欧阳修之《秋声赋》:
鏦鏦铮铮,金铁皆鸣;又如赴敌之兵衔枚疾走,不闻号令,但闻人马之行声。
余谓童子:“此何声也?汝出视之。”童子曰:“星月皎洁,明河在天,四无人声,声在树间。”
余曰: “噫嘻,悲哉!此秋声也……”
闻此声,一种从未有过的悲凉之意袭过我的思想的空间,似见秋风之潇潇,草木之摇落,白露凝霜。秋天来了,万物收敛,然后寒风瑟瑟,冷雨敲窗,冰封雪盖,年之末也,又一个轮回结束了。
这声音来自四面八方,来自不同的源点,有的来自树叶间,有的来自杂草中,有的来自泥土石堆中,无数卑微的生命的合唱汇成了这无处不在的,震撼人心的秋声。
这些弱小,低微的生命,冬天是他们的孕期,蛰伏在土壤中,承受天地之气,在春天里萌动,在夏日黑蓬发,在秋天里歌唱,然后繁殖生育,留下生命的种子,最后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来无形,去无踪。来之于天地,回归于自然。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这无边无际的,浩浩缈缈的秋之声惊动了我的心,仿佛在向我传递着某种信息,又仿佛在解释着某个哲理。
那些飘然而来,又潇洒而去的虫儿们在向世界告别,它们在说,再见了世界,再见了人类,明年秋天你们依然会听见这种声音,但那不是我们,那是我们的后代。
哦,这就是生命的启示,虫儿们的生命是以年为期的,一年就是它们的生命周期,在这一年里它们完成了生命的使命,然后无牵无挂地走了,来之于尘埃,归之于尘土。
人之一生不也是如此吗?生命的本源是如此的相同。我是谁?我来自何方?我又到哪里去?有多少人探讨过,为之苦思冥想,然而谁又解答了这个问题呢。
今天你看见高山流水,风花雪月,已经有无数人看见过。
大风起兮云飞扬,这世界曾经是英雄辈出,创造过灿烂辉煌,但一代一代地来,一代一代地走,留下的是永恒的江山。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英雄人物……再伟大的人生也只是浪花一点,但繁华的景象也只是过眼云。
多少人在探讨人生的意义,人为什么活着?古往今来,各种教派,各种理论都似乎回答了一切,然而人们依然在思考这个问题,依然在问这个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非常简单,那些卑微的生命已经用它们短暂的一生向我们回答了这个问题。
这就是生命就是生命,活着就是活着。为生而生,为活而活,来了来了,走了走了,完成了走了,没有什么值得悲伤的,更不值得留恋的,你的生命结束了,后来者已经承继了你的位置,世界依然美好。
生命的本质传承,你承接了前人又传递给后人,在一代一代的传承中,人类在进化,世界在进步。
但是,任何生命都要喧哗一下,以表示它们的存在,以向世界表达他们曾经来过,所以都要留下它们的声音,留下它们的形状。这秋夜里的铺天盖地的虫声就是生命的喧嚣。
人是高等动物,是有思想的生命,所以我们应该尽情地展示自己的存在,在社会的舞台上大声地说,尽情地唱,倾诉你的思想,你的爱情,你的痛苦……
让世界留下你的声音,那怕是轻轻的浅唱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