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今年五年级，第一次听到“面黄饥瘦”是在班主任刘丽的语文课上，小月后排的同学用手拍了小月的同桌，指着小月的背说，“你看，她面黄饥瘦，书本上说的。”

小月的同桌叫欧阳晨琳，和小月不同，欧阳晨琳白嫩嫩的脸蛋，卷曲的头发，浑身散发着一种奶香味，她不说话就能融入大家，因为大家都想靠近欧阳。不像小月，跺着脚趾头想出声引起大家注意，都总是讪讪结尾，没人在意她说了什么。有次课间休息，同学们说欧阳晨琳是贵族，两个姓氏的人班上只有她有，而且她有遗传的奶香，小月觉得不是，因为她看见欧阳晨琳几乎每天早上上课前，都从书包里拿出袋子装的牛奶，是小月在街上没有看过的牌子，街上卖的都是方正盒子形的，小月也不敢多看几眼，害怕同桌以为她没见过世面，虽然，事实如此。

和大家一样，小月也喜欢欧阳晨琳，欧阳晨琳经常让小月去楼下小卖部买小吃，买上来了欧阳晨琳就分给后面的同学吃，这时候小月自觉的只看书，她不说自己想不想吃，当然，也没有人问她想不想吃。可欧阳晨琳好像还是不喜欢她，因为大家在背地里都说小月家里很脏，校服上都是脏东西，和她呆久了，也会变脏的。

终于有一天，欧阳晨琳和班主任说，“我不想和她坐，她身上总是有一股味道。”小月眼睛有层雾，低头说道，“我没有味道。”班主任推了推眼镜，没看小月眼里的雾气，对着班上说“人家都不想和你坐，你怎么那么厚脸皮呢。”班上的同学都一幅疑惑的看着她，小月想，“厚脸皮是什么意思，应该是一个不那么好的词语，不然老师怎么那么凶的说出来”为了不那么“厚脸皮”，小月从第一排坐到了最后一排。

上数学课，老师让学生把黑板上的题目抄下来课后做，一时间课室响起齐刷刷的抄写声，这时候小月才发现，自己看不清黑板。“借给我看看。”不说还好，一说，新同桌小威更把身子侧过去，把自己的本子挡住了。“我不要你的答案，我会自己做。你给我看题目好不好。”小威如稳固的石头一般，没有动静。

“刘老师，我看不见。”

“看不见，就去配眼镜，和你爸妈说。” 小月支支吾吾了很久，不自然的扭回了后排。

小月透过后门望向窗外，想起上次她和家里说班主任让带校服钱订校服，妈妈让她找爸爸。爸爸，爸爸在哪里，小月的妈妈和她说，你爸在广州，小月对爸爸的记忆有点模糊，记得就是爸爸回来就会有很多硬币，经常会让她拿硬币下楼去买烟，如果买的慢了，会被叫爸爸的人骂，如果买错了，买错会怎么样吗？有一次她买了一支烟回家就被骂了，她不知道骂的内容是什么，但是感觉好像打雷啊，以至于妈妈让她打电话给爸爸，她害怕。于是妈妈让她发短信给爸爸，妈妈说她不会拼音，只会念老人家留下来的谚语，“船开不顾岸上人，肚饱不顾肚饿人。”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很顺口。一个星期后，订校服的最后期限日到了。小月看妈妈的短信翻了很久，没有爸爸的短信。没有买校服，班主任好像不太高兴。小月现在穿的校服是表哥的。表哥的校服有点松垮，背部有一些汗渍和黑点，上衣宽松还好，裤头那里有点松，小月经常出门要带一个夹子夹住，有时忘记带了，那那天就是捂裤子的一天。

一群鸟从后门的窗外飞向了前门的窗外，听同学私下里说，眼镜很贵的，几百块，小月想，“几百块，噢，是多少钱，比校服还贵吗？比校服还贵的话，要发短信给谁呢，爸爸吗？可是爸爸上次也没有回信息。”想起了自己的校服的来历，她又想“妈妈可以找表哥要眼镜吗。”小月眼里充满了光，转瞬又消失，“可是，表哥不带眼镜。”看不清，看不清就一定要买眼镜吗，可是她之前看的清，她想回去第一排，或者，前几排，都可以。

“老师，你让我回去前面好不好。”

“都和你说了，看不见就去配眼镜，听不懂吗？”

期末小月成绩倒数第一，班主任刘丽找她谈话，问她怎么成绩这么差，“老师，我看不见黑板。”“看不见，看不见就可以作为成绩拖后腿的理由吗？”小月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