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雾里看花花似梦

        “庭院深深深几许，云窗雾阁春迟，为谁憔悴损芳姿。夜来清梦好，应是发南枝。        玉瘦檀轻月迷离，南楼箫管休吹。浓香吹尽有谁知，暖风迟日也，别到杏花肥。”

        这天的工人文化宫和往日完全不同。入口右侧的大厅进行了全面清理，布置成了获奖作品展览厅。左侧的演出厅工作人员不断进进出出，做着颁奖典礼的各项准备。悬挂的条幅，滚动的字幕，明亮的灯光，炫目的舞台，从内到外散发着喜气。白羽和大成早早来到文化宫，在入口处签完到，就进入了颁奖会场。大成帮白羽找到工作人员安排好的座位，又张罗去后台给她到来热水，再三叮咛白羽不要喝会场发的瓶装水，然后才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

        九点整，颁奖典礼正式开始。热气腾腾的开场音乐里，先是市上领导致辞，再是几个歌舞朗诵类的节目，然后宣布获奖名单，获奖代表发言，最后才是颁奖。三等奖，二等奖，一等奖，特别隆重颁发的是特等奖。全市的特等奖只有三个，另外两个都是本市有名的画家，一个在市文化馆工作，一个是祁州师范学院的教授，都上了些年纪。颁奖的时候，又一次走上舞台的白羽，着实令在场的人吃惊不小。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就与市上两位重量级的画家比肩而立，在祁州，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在人们的惊奇声里有点紧张的白羽还没有听清主持人说了些什么，就看见工作人员把亮晶晶的奖杯端了上来。当吴昊把奖杯塞在她手里的时候，看着眼前这个神情庄重的男子，她有一些恍惚。“吴昊？市上的领导？主持人还说什么来着？……刚才咋啥也没有听见呢？上次的事还没有好好谢谢人家呢！……”思忖间吴昊礼节性地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该看镜头留影了。她来不及细想，赶紧转过身，往两位前辈那边靠拢了一些。刚刚站好，“咔嚓”一声，摄影师就按下了快门。

        回到座位上，白羽偷偷向主席台望去，只见吴昊表情严肃地坐在上边，那么陌生那么遥远。不过也是，只见过一面，还是自己最狼狈的时候，说到底还是陌生人。再说了，人家是大领导，你一个小姑娘还是离得远远的比较好。或许，人家早就忘了有你这么个人了。感谢的话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颁奖典礼结束后，大成帮白羽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回单位去，一个工作人员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白羽同志，请稍等片刻，吴部长找你有点事。”“吴部长？……”“是这样，咱们市宣传部要拍一部关于‘新农村新生活’题材的短篇，吴部长很欣赏你的作品视角，想和你聊聊这方面的内容。”“哦……”白羽不知所措地看着大成，大成赶忙说：“你们聊，你们聊，我在展厅等白羽。”说话间，吴昊已经走了过来：“咱们也去展厅边看边聊吧！”

        来到展厅，吴昊停在那幅《红红火火》前面问道：“白羽，你当时怎么会想到用这些场景展现农村新生活的？”“吴……部长，其实您要让我专门画一幅我可能也画不出来。这幅是我写生时画的手稿，交的时候其实是为了充数量完成任务的，大家都没想到会获奖。”白羽老老实实地说。吴昊听后笑着说：“这么说白羽同志一幅手稿，打败了祁州百分之九十五的画家喽！”“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白羽急急分辨道。“你别着急，我也是开个玩笑。说说你当时为什么会画下它吧。”“那天我去写生，看到这副景象的时候恰好是中午，温暖的阳光洒满了整个小院，女主人一边绑辣椒，一边哼唱着秦腔。我突然觉得，再璀璨的霓虹灯也比不过阳光下的笑脸，就赶紧把这副情景画了下来。”“阳光……微笑……小院……霓虹……嗯，不错。咱们这片子就叫《阳光下的霓虹》吧，你先记下来。”吴昊示意身边的工作人员记下短篇名字。

        “吴部长，王局长还在等着您，您看——”

        “哦，好吧，我们这就过去。白羽，谢谢你。今天先这样吧，具体事宜以后再联系你吧！”看着吴昊礼貌又客气的样子，白羽轻轻说了声：“吴部长，再见。”等在展厅口的大成看到吴昊等人离去，立马走了过来，递给白羽一杯热水。白羽没有接热水，心不在焉向外边走去。刚出大门，一阵冷风刮来，白羽不由打了个激灵，大成见状赶紧把自己的外套披在白羽肩上。“白羽，中午想吃什么？我请客。”“谢谢，还是先回去再说。”“也行，晚上好好给你庆功。”

        回去的路上，白羽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今天的吴昊坐在高高的主席台上，那么遥远那么严肃，甚至连语气都冷冰冰的，叫人心里有那么点儿害怕，害得自己已到嘴边的谢谢都没有说出口。可是那天在芦苇荡边，他是那么亲切温和，叫人轻松愉快，这是同一个人么？不过人家是市里的领导，咱平头老百姓一个，根本不是同一路人，以后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晚上，办公室的同事们一起为白羽庆功，大家欢歌笑语好不热闹。众人正笑闹间，白羽的手机响了起来，手机屏上显示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侯会芳作于2018.1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