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到你

十几年前九月的一天,高一(1)班的苏苏在进校门时被自行车撞倒在地,白色的裤子立刻有了清晰的车轱辘印儿,她正要发怒,肇事者已经逃之夭夭了。“见鬼”!无处发泄,只能心里暗骂,刚才出家门之前,就因为她换这条新裤子时在镜子面前自我欣赏一小会儿,爸爸便喋喋不休的数落她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摔门而去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家呆不下去了。走到教室门口看见正在等她的隔壁班男孩儿文武,她脱口而出:“我讨厌你”!文武愣住了,周围的人也张大嘴睁大眼看着他们,时间仿佛被苏苏的一声惊雷叫暂停了,暂停在几秒后以文武的愤然离去结束!虽然开学不久,但所有人都认识文武,入学成绩比全年级第二高出100多分,初中时获奖无数,最关键的是这个学霸篮球还打得好,好多女生因为文武才去看比赛。他每天下午的第一节课之前都会在这里等苏苏,互相打了招呼以后再回自己班级。话一出口,苏苏就后悔了,她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她是喜欢文武的,她让爸爸费尽心思把她送到这所重点高中就是因为这里有他.

苏苏和文武是初中同学,三年的时光里文武从不和女生玩儿,除了苏苏。尽管有同学拿他俩开玩笑时苏苏会抓起书一通乱砸,但她的内心是希望别人开这样的玩笑。她课间很少出教室,因为坐在她前面的文武这时会坐在她旁边,有时拿张纸画个猪,说是苏苏的自画像,有时会拿一些贴画贴在苏苏的胳膊或自己的身上,问苏苏有意思没,苏苏总是鄙夷的说幼稚,同时怀疑他是不是有个年幼的妹妹,否则哪里来的无穷无尽的贴画。

因为苏苏这句'我讨厌你',文武高中三年都没再找过苏苏。而且因为两个人不在同一个班,苏苏也不担任班干部,俩人此后一直没有交集。可是,三年里在学校的每一天,苏苏都会利用每一个机会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最喜欢做早操,因为他们俩的班级相邻,很容易就能看到他,偶尔也会四目相对,苏苏慌乱的将视线移开,她无数次幻想过文武来找她的情形,然而再也没有。苏苏把秘密告诉最好的同学米豆,米豆怂恿她写封情书给文武,她真的写了,不过写的是道歉信,重点内容是那天中午她心情不好,希望他原谅她,并且希望他们继续做好朋友,可是最后,她把这封没有勇气送出去的信扔到了学校的公共厕所。和初中时相比她变得卑微,在这个以分数论英雄的学校,他是璀璨的明珠,老师们都以教他为荣,而她,是成绩一般的透明人。

高考过后,文武不负众望考入清华,苏苏进了本地的一所医学院。离校前的两天,他们是见过面的,苏苏停住了脚步,文武也似有话要说,但三年的形同陌路在那一刻显得有些尴尬,文武还是缓慢的擦肩而过。

后来文武在清华上完研究生以后去了德国,她也嫁给了一个公务员,她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和公务员结婚,见面之后没有好感也不讨厌,不咸不淡的联系着,没有拥抱接吻,更没有同龄人的未婚同居,在一次吃饭后公务员拉紧了她的手,接着就订婚了,又过俩月热热闹闹的结婚了,对于她的婚事,父母亲友一致认为是完美的,本地人,工作稳定,虽然两家父母都是工薪阶层,但男方买房女方买车均全款,小两口衣食无忧。不过苏苏辜负了大家的祝福,这段婚姻只维持了一年。亲戚朋友都说她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离婚,太任性了。婆婆和他们在一个小区,基本每天都要去他家,以照顾他们为由处处插手他们的新生活,连哪个柜子放哪类衣服也必须听她的,还时不时的对苏苏说其实她也不愿意干涉他们小俩口的自由,只是儿子娇生惯养,离不开她这个老妈子的照顾。苏苏所有的积怨在一个早晨爆发了,婆婆送过来炖了两个小时的汤,看着苏苏喝下,然后提醒她排卵期就这两天,要抓紧机会怀孕.苏苏给老公下通牒,换门锁,而老公不紧不慢像谈论别人的事儿一样发表意见:婚姻本是一场合作,只有顾全大局,不拘泥于小节方能长久。苏苏惊呆了,此前,她虽然觉得她的婚姻缺少情趣,但这个男人能守着她安稳过日子,将就下去算了。但是那一刻她明白了,这个不瘟不火的男人对她是没有感情的。于是她爆了句粗口永远的离开了那个家。

初中同学聚会很隆重,除了三个实在脱不开身的和两个英年早逝的同学都到了,苏苏在连上12小时班以后急忙赶到饭店。医生在普通老百姓眼里是红包拿到手软的职业,可是只有医生自己知道,这是份连工资都没时间花的工作,因为劳动强度太大,总是休息不过来。苏苏到的时候大家都酒过三巡了,她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中间的文武,躲避似的坐到另一桌,有同学起哄让她挨着文武坐,她推辞说要先跟这边的女同学比美,边说边暗暗后悔没回家换衣服,因为她发现所有的女生都是精心打扮过的,唯有她清汤寡水的头发,还素颜朝天,连眉毛都不曾修饰一下,她觉得自己和光鲜的她们坐在一起,显得苍老并且疲惫不堪。席间,听旁边同学悄声说文武和他的外籍老婆离婚了,苏苏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心跳也陡然加快。虽然这些年她几乎不曾想起文武,但是听到和他有关的消息依然不能保持平静.旁边的女生笑着说文武一会儿就会来给你敬酒,苏苏摇了摇头,她知道他不会,他骨子里的高傲不会事先打破他们之间的久无瓜葛.饭后,有同学提议再去唱歌,本来苏苏准备先回家的,因为她实在是太困了.但她用余光看到那个久违的目光正看向她,是他,苏苏心变得沉重起来,最终她决定为他留下.唱歌途中,有人开始缓缓起舞,有同学过来请苏苏跳舞,苏苏拒绝了,她知道当有人靠近她时他一定会看过来,可她没有勇气回看回去。恍惚间回到20年前,那个面庞清秀的少年,趴在桌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全然不顾同学的起哄.和苏苏预料的一样,文武不曾唱歌,也不曾主动叙旧,更不会邀请别人跳舞,一如年少时的冷傲.

苏苏和一个要好的同学一起去卫生间,回包房的时候同学说:文武不是也离婚了吗,我看你俩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苏苏又不过大脑的说:算了吧,至少他现在看到我依然想起的是年少时的美好,真要生活在一起,磨牙打嗝放屁会把残存的美好消耗殆尽.同学听后哈哈大笑,之后笑声戛然而止,指了指大厅里的沙发,苏苏确信她们的对话被坐在这儿的文武听到了,文武冲她微微一笑,有点戏谑的味道。她脸红到了脖子根,用劲拉了一把同学逃进包房.后半场脑子里一直是文武刚才的笑脸,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她真想咬舌自尽,她恨死自己这张嘴了,同学说他们是注定要在一起时她是有多心动,她多么希望能与他相伴余生.可她又一次言不由衷还爆出那么粗俗的话,这下好了,文武肯定会鄙视她.她心里感叹:也许命中注定他们俩只能擦肩而过。

同学聚会后,大家各自加了微信,可苏苏一直没等到文武加她,她多次从班级群里找到文武,却一直没有勇气主动加对方.更糟糕的是,毕业后只见过这一次的文武开始频频出现在她的梦里,画面都是远远的看着她不说话,有时梦醒以后,她会再睡一会儿脑补一下他们互相牵手拥抱.

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苏苏想知道文武是回德国了还是去了中国的哪个大都市,但是她不知道问谁,更不好意思开口问.

一天中午,苏苏在跟主任做完一台手术后累的精疲力竭,拖着沉重步子去食堂打饭,突然有一个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然后对她说:"如果我不在意你的磨牙打嗝放屁,你会怎么样?"苏苏缓缓抬头,盯着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看了半天,才答非所问道:"听说你刚毕业时就年薪百万,如果我辞了这份要累死人的工作你愿意供我的吃穿用度吗?”对方把她拥入怀中:“我把收入全部交给你,你供给我的吃穿用度可好?”

“那我发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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