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4.
灯光在赵连薇的眼底堆积，满眼失焦的星星点点，把夜色稀释得如此浅薄。回过神，对面走来的人用眼神循着她，她马上一招手，给出分外明媚的笑容。
“电话里你说为了个人找我，是谁？”赵婷婷刚坐下就开门见山。
“别急啊，先喝点什么？”
“你有话直说，我还赶着回去加班呢。”赵婷婷并未在意赵连薇脸上周到的表情，理所当然地拿过菜单看了起来。
她打小就是这副直肠子暴脾气，不拘小节的个性一看就和赵连薇不是一路的。赵连薇对于她这副不客气的态度显然是有些受不住，虽然知道这是她堂妹一贯的作风只能在面上忍了，但从未在心里真的与她交好。说是堂姐妹，她们也不过就差了几个月，除了过年过节，平日里也甚少来往。
等菜的间隙，赵连薇问起了何峪风。
“你记不记得大约初二的时候，小姑姑结婚，跟着你们家一起来喝喜酒的那个高个子男生，是不是叫何峪风？”
“是啊，你还记得啊。”
“真的是何峪风？”
“对啊，怎么了，你这么激动？”
赵连薇想起那日酒席上一言不发的男生，那个时候他还剃着寸头，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裤，眉目疏朗、神情冷淡，同在一席吃饭却从不与人有眼神和言语的往来，只有二伯给他夹菜时他才会露出一丝腼腆与局促的神色来，看着让人觉得很是拘谨木讷。
可是去年他来到公司的时候，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却是完全不同的光景。他坦然有礼地与人照面打招呼，言行举止都在不经意间散发出一种自信和成熟。他的样貌不算出众，气质也并非独特，但是那种维稳而温和的态度总让人感觉蕴藏着一股神秘的力量，不显山不露水，却丝丝缠绕着她。
赵连薇一开始以为自己犯花痴，但凭她从小在男生堆里的人气，她自负地以为这是不可能的。她只是觉得在哪里见过他而已。而这种莫名眼熟的感觉又似乎埋在记忆深处，她确定何峪风不是最近才见过的人。
“你怎么这么肯定，毕竟过去这么久了。你和他很熟吗？”
“还行吧，我爸妈和他爸妈关系挺好的，初中的时候他爸妈在建州的生意忙不过来，他又从镇上的初中转学到我们市区的一所学校，他爸妈不放心，就把他放到我家暂住了一学期。不过，我也是他刚来我家那会才认识他的。”
“那你最近还和他在联系吗？”
“有啊，偶尔微信聊聊，不过嘛，基本不联系，我和他也没什么话好聊的。大家都这么忙。”这话一出，把赵连薇原本想说的话硬生生堵在喉咙里。
她原本是想借着赵婷婷的关系，私下里约他出来见个面吃个饭熟络熟络关系的。至于为何想要这样，她自己都没深觉。
“他在你家住那么久，你应该和他很熟啊。”
“初中的时候一个跟你没什么亲戚关系的陌生人住进家里，哇，那就是言情小说的节奏。我和他处得还挺好的，所以我就兴奋了一下下，以为自己喜欢上他了。”
“你喜欢他？那然后呢？”
“我听说他转校前，他原来那个学校就有几个女生喜欢他，天天为了他争风吃醋的，我还惊讶了一下下，没想到他原来这么受欢迎的。不过我那个时候觉得我喜欢的男生有人喜欢说明我眼光还蛮不错，况且，我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吗？”赵婷婷一边喝着苏打水，一边得意地说着。
没想到自己堂妹和他还有这么一段往事，赵连薇不觉心里有些忐忑。
“然后呢？”
“干嘛你？干嘛对他有兴趣？难道你喜欢上他了？”赵婷婷眼睛亮了起来，不答反问，一副坐看好戏的样子，“你这样也算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因为微信朋友圈，赵婷婷大概知道两人在一家公司上班，至于熟到什么程度她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我劝你还是别喜欢他。”
“谁说我喜欢他。我就是和他有工作上的往来，和你打听打听他的为人。”赵连薇心里有些起伏，嘴上却坚决否定。
“他那种人不适合你。真的。”赵婷婷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胸有成竹地说道。
“他是怎样的人，你倒说给我听听。”
“你是不是觉得他这人特温柔，举止彬彬有礼，做事也靠谱，还很绅士？”
“嗯，差不多吧。”
“那你就着了他的道了。”赵婷婷一挑眉，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难不成是装的？像你之前在朋友圈说的那种——暖男体质，色狼心肠？”赵连薇被唬得有些发愣。
赵婷婷看着她一脸期待的模样不说话。紧张的气氛弥漫开来，她缓慢地点点头，停顿了半晌，忽然大笑着说：“天哪，赵连薇，你是有多喜欢他啊！”
赵连薇这才知道自己又被眼前这个笑岔气的女人给耍了。赵婷婷玩弄起别人来总给不了合适的台阶下，也不知道是她故意的，还是她真的不知道为人世故的分寸。
“赵婷婷！”她生气地喊道。
“哎哎，姐姐，你别生气。”赵婷婷也知道有些过了，她不是不明白赵连薇的大小姐脾气，心高气傲的，容不得别人这么作弄她。但越是这样，赵婷婷越忍不住要刺激刺激她的神经。赵婷婷率真直爽，最不喜欢这些个端而不庄的人。
“好啦好啦，回正题”赵婷婷双手捂了捂自己笑热的脸，继续说道：“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从小喜欢作弄人的，但在他那里却一点好处都没捞着。”
“你作弄他什么了？”赵连薇耐着性子问。
“好几次呢，我也不记得了，反正都是闹着玩的，他也没在意。大概有一次吧，我用他的QQ和他班上的一个女生聊天，被他知道以后他就生气了。难得冷了我几天，后来又好了，什么事儿也没有。”
“看来你肯定惹着那个女生了，估摸着她就是何峪风喜欢的人。”
“才不是呢。她是他新学校的班长，跟保姆一样管他管得可严了。我记得我假装以他的口气和她说话，她还只管叫他做作业什么的。肯定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赵连薇见没问着什么重点，只想拣点关键地问。
“那你说他喜欢什么类型？”
“嘿嘿”赵婷婷笑嘻嘻地说，“就是我这种类型啊。”
“干嘛，狼来了一遍还不够？”这回赵连薇倒警醒了许多。
“哎哟，被你发现了。”赵婷婷见这招不行，只能作罢。
“他就是个老好人，对谁都很好。但是对你好，并不表示他喜欢你。我不就掉坑里了吗，这是多么痛的领悟。”赵婷婷自损道。
“总不可能一个女人都没喜欢过吧。”赵连薇觉得何峪风没有喜欢上自己的堂妹倒是给自己出了一口气，反倒更觉得这事有趣。
“他知道我喜欢他之后就渐渐离我远了。刚好那会初三，忙着考试。后来高中他住校了，就没怎么联系了。我跟你说，他就是这样的人，知道你喜欢他他就会把你自动屏蔽了。他身边的女人肯定不喜欢他，不然怎么能走得近呢？整个儿跟绝缘体似的。”
眼看着问不下去了，赵连薇有些气馁。
“反正他的性格就是属于很容易叫女生喜欢上的，但是却不适合做男朋友。温吞吞的，是不会把你捧在手掌心的。”赵婷婷想一棍子打醒赵连薇，只是不想让她受挫。她再清楚不过赵连薇的脾性了。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惯会磨人的赵连薇，到了何峪风那里终归是要受罪的。
“那你说的那个女班长，也算他的哥们咯？”
“是啊，关系铁着呢。名字好听，字也写得漂亮。”
赵婷婷想起来，她还跟着何峪风一起抄过她的作业呢。
“叫什么，你知道吗？”赵连薇随口一问，只是好奇。
“好像叫岳响河。对，岳响河。响亮的响，河流的河。”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