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微信读书上阅读《食南之徒》时,有一处细节印象深刻。
怪不得甘蔗买不到好酱,光是为了这一顿飨宴的调味,南越王就买空了白云山的酱园。
介绍一下上下文,甘蔗是一个孤女,靠卖酱料谋生计,南越王,是南越国的君主。
有感而发,我评论了一句诗: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这句诗出自张俞《蚕妇》,全诗为:
昨夜入城市,归来泪满巾。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张俞,北宋诗人,生卒年不详,除了这首小诗,几乎再无名作传世。本诗写一位养蚕的妇女,看见城里富人满身绫罗绸缎,想到他们都不是养蚕的人,而自己作为养蚕人,却根本买不起丝绸衣裳,不禁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全诗以对比手法,揭露封建社会的阶级对立,控诉统治者的不劳而获,表达对劳动人民的同情。
这条评论竟然收到了近百个点赞,还有一位读者留下长评:
勤劳致富,农民最勤劳可真的富吗?记得大学时,一位教授建议我们考研往农业方向发展,如农业机械、农业电气,可是没有一个人去考,大多选择了现代工业智能,或直接考取体制。
我也没想到,这句诗竟引发了如此多现代人的共鸣。原想点赞量破百时,写一篇文谈谈这首诗,而京城一场忽如其来的大风,以及我的风中所见,加速了这篇文的诞生。
极端大风的预警一到,各单位纷纷严阵以待,许多景点、店铺临时闭店,部分地区公交地铁都停运了。各大媒体更是号召市民:非必要不出门,非必要不骑行非机动车。
然而,有这样一群人,成为了大风中骑电驴奔波的主力军——外卖小哥。
下午六点,我推开路边一家拉面店的门,空无一人,外卖订单的提示音却不绝于耳,店员在后厨忙碌,不时有穿黄色、蓝色的外卖员推门进来,风尘仆仆地拎上饭盒离开。而路边,几位外卖小哥正坐在电驴车座上等待,风沙漫天中,树都被吹倒了,他们却岿然不动。
换位思考,正是市民的“非必要不出门”,给了他们赚更多钱的机会,亦如雨雪天和深夜,配送费会涨价,他们是否会有“心忧炭贱愿天寒”之叹?
于是,他们主动选择了逆风而行。
由于平日几乎不点外卖,我跟这一群体鲜有交集,直到看了一部电影《逆行人生》,才更真切地了解他们的生活。主角老高原是一线城市程序员,住大房子,送女儿读国际学校,然而中年失业,求职无门,他被迫成为外卖小哥。而他的外卖员同事中,老黑之所以拼命送单,是为补偿因他受伤的同事;老抠之所以抠,是为攒钱救患白血病的女儿;仇晓敏是一位单亲妈妈,风雨中载着儿子跑单......
他们都是为生活苦苦支撑的普通人,在人潮人海中找寻前行的力量。
虎落平阳被犬欺,老高起初没少被投诉,因取不到餐、走不对路而迟到,与顾客起冲突,也常遭遇交通事故,送一单赚几块钱,被投诉一次却要罚一百。看完这部电影,我理解了生活中,外卖小哥为何总闯红灯,“时间就是金钱”,在他们身上最淋漓展现;也理解了有些外卖员,为不被打差评,宁愿低三下四求顾客。
尽管当今社会不再有封建与剥削,但点餐者在舒适的家中坐享美食,动动手指,就能决定外卖员的“生死”,站在外卖小哥的视角看,又何尝不令人“泪满襟”呢?
他们送遍了世间的酸甜苦辣,亦尝尽了生活的苦辣酸甜。
城市里饭馆无数,却没有一家能让他们久留,没有一家能遮风挡雨,或为之送上一口热饭。他们每日送出几百份餐,走进几百家档次各异的小区、饭馆,见到或光鲜、或落魄的形形色色人群,却没有一份美食、一种光鲜属于自己。
容我窜改一番:“炊金馔玉者,不是外卖员。”
我想起生活中,许多个与外卖小哥擦肩而过的片段。曾在单位门前,看见一对外卖员夫妻,坐在电动车座上,分享一份自带的盒饭,夕阳余晖投映到他们身上,很暖。也曾在十字路口一时走神,跟着外卖骑手闯了红灯,却发现过路司机对他们习以为常,而对我破口大骂。还有一次,听同事说她把孩子批了一顿,原因是一位外卖小哥被车撞倒,孩子却轻飘飘地说了声,“闯红灯,活该。”
我欣慰地看见,越来越多人对外卖员群体报以宽容。我们也不能忘记,疫情期间,正是这样一群人,以“黄衣”或“蓝衣”执甲,将食物送往千家万户,守护着一座城的正常运转。
我们或许不是“罗绮者”,但请对“养蚕人”温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