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读到莫言的文字,总能感觉到他和别人的童年不太一样,甚至是比一般人还要精彩,那一件件趣事真是好玩好笑。俺的童年虽然不像这管先生那样,一年四季春夏秋冬,草木虫鱼应时而吃,但说起来也应该算是有滋有味。可真是奇怪,在社会上待久了,被那阵阵的烟火气熏得头昏脑涨,闲下来的时候好容易挖空了脑袋,才把几件有趣的事凑在一起,是为记。
学背诗
俺小时候,不大点儿就会背很多唐诗了,这主要得益于俺的爷爷奶奶。犹记得那时的冬天,数九寒冬,雪下得比2006年冬天的还大,还厚,厚到能把那时的俺淹没。出去玩儿不成,只能待在奶奶的炕上学识字,背唐诗。奶奶教一句,俺跟着学一句,日积月累,虽然大字还不识几个,但竟也背下来了不少不懂意思的诗。除了背正儿八经的古诗,奶奶还教给俺背一些有趣的话,她经常念叨“公冶长,公冶长,南山上面有只羊,你吃肉来我吃肠”,她一念,俺也跟着念,当时只是觉得有趣。后来俺妈提起来这事,说俺自从学会了那句话,有一段时间一到吃饭的时候,俺就要迫不及待地展示几句,引得大家哈哈哈哈。
俺爷爷是典型的知识分子,每次俺爹都会以俺爷爷当年背着干粮走道儿去上大学的故事来激励俺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珍惜现在的大好时光。确实,他是当时村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俺奶奶教俺背诗,俺爷爷更是闲不着了。他教我背“江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的打油诗,俺并不懂是啥意思,只是觉得每次身体里有个感应开关式的,一听他背,俺就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爷爷和奶奶都是当时比较有文化的人。俺爷爷以前在新疆工作过,俺奶奶就拖家带口去新疆陪着,学得了几句新疆话,俺为人之后就教给了俺,可惜俺不学无术,现在脑子里就剩下了怎样用新疆话数数的皮毛了。俺爷爷会说一口流利的俄语,但是竟然没传授给俺,俺真是纳闷儿,可是只有一句,俺耳濡目染,永远都忘不了,他从来不叫俺奶奶媳妇儿,他只叫她“要答西”。
小时候在奶奶家吃的烤地瓜也是那么香甜。每次背完诗,俺总央求奶奶给俺来上几个。多放几块蜂窝煤在炉子里,火烧的旺,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刚出炉的地瓜冒着香甜的热气,俺最记得,每次烤好了地瓜,俺总问奶奶要拉拉油的,因为拉拉油的那种是最好吃的。一口香甜下肚,手热了,心也热了,全身蒸腾着甜味儿。
如今,有多少人家里有炉子呢?怕是找不到几家了吧。背完诗就能吃上烤地瓜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就像那流水一样的时光啊。长大后,渐渐明白,有些事经历过以后,便永远不会再重来了。
捡废铁
上世纪九十年代,很多道路都是泥道,自行车骑快了,一样能扬起人一脸沙子。不知道为啥,那泥地上总有捡也捡不完的废铁。俺童年的乐趣之一就是和俺的邻居小伙伴儿瑛妹儿捡废铁卖钱。卖了钱溜个个就跑去小卖部买好吃的。那买回来的糖豆儿,可以说是俺吃过的最甜的糖豆儿。
渐渐的,俺俩捡来的废铁越来越多,两只小手和身上的布兜不够用了,俺就跑回家和俺奶要袋子装。塑料袋不结实,用几次就被“刀枪剑戟”扎的遍体鳞伤,俺跑回家抱怨。奶奶于是给俺用缝纫机砸出来一个布口袋。从此以后,俺们出门劳作就有个“后勤保障”,那些沉甸甸的宝贝们终于有了稳固的栖身之所。
自从有了这布口袋,俺们身上像有了使不完的劲儿,脚上像踩了俩风火轮,走道儿都带着小风。自从有了这布口袋,俺俩再也没睡过午觉,夏天的中午头儿太阳比后妈都毒,可是俺俩从来也没停工一次。功夫不负有心人啊,在某一天,俺俩终于完成了捡满一布袋废铁的“壮举”。当机立断,捡完就卖。于是,俺们盼望着吆喝“收破烂儿,收酒瓶纸壳儿”的老大爷快点经过奶家门口。那真是望眼欲穿,度秒如年,怎么等大爷也不出现,索性,俺俩就在奶家楼底下搬来了小马扎,等他一经出现,立马出手,就连奶奶的布袋儿也拱手送人了。
终于,俺俩卖了废铁,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不到一块钱。回家学给俺奶听,俺奶说那么大个布袋,盛那么多废铁,不可能就卖不到一块钱,你俩小屁孩儿肯定被老头儿骗了。俺俩听了,也不伤心,反而特别容易就满足了,吃着糖还觉得蜜酱儿甜。
后来,俺俩也捡过不少次废铁,赚了不少次多于一块钱的小钱儿,真是奇怪,总觉得买回来的糖豆儿没有那一次的甜。再后来,瑛妹儿回她自己家了,俺不愿意一个人单打独斗,于是就再也没有捡过了。
给蚂蚱接生
儿时做过的最荒唐的,怕是给蚂蚱接生这件事了吧。
夏季的午后我和瑛妹儿在楼前玩耍,突然眼尖的她发现对面马路边上躺着一只露出了金黄色籽的大绿蚂蚱。顿时,俺俩欣喜若狂,不约而同地意识到这只挺着金黄色肚子的蚂蚱要生娃娃了
于是,俺俩找来一个大叶子,把它轻捧在上面,小步快跑将它转移到隐蔽的草丛里,做好一切准备为它“接生”。
俺俩真是太天真了!认为那老母鸡坐着就能下蛋,孵出小鸡来,所以这只大蚂蚱一定也能躺着孵出小蚂蚱。一片树叶做窝太单薄了,俺们又捡来了几片更大的叶子叠在一块儿,拔了一些草当成棉被小心翼翼盖在它的身上,只留出一个脑袋。搬进了新家的它懒洋洋的,想必舒服至极,隐约能见到那盖着被的肚子一起一伏。俺心想,可别光顾着享受了,蚂蚱蚂蚱你倒是快生啊!就这样,一天的时间里,俺们除了吃饭,就是撅着腚观察,蹲到麻的观察,人家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次日清晨,俺俩又来到看它。结果大失所望,它不但没有生出一窝小蚂蚱崽子,反而身上爬着小虫子。“它不会是难产死了吧?”瑛妹儿大叫道。俺俩心知肚明,为蚂蚱接生这活,算是失败了。当天晚上,俺做梦,梦见了一群活蹦乱跳的小蚂蚱,竟然还会叫“妈妈”。
多少年以后,俺和瑛儿妹提起这事,才恍然大悟,那蚂蚱可能是蹦到马路当个中被车轧了,肚子的籽才会出来,生命都奄奄一息了,哪有什么精力生小蚂蚱啊!
二十岁的时候,俺还觉得自己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可是二十岁以后,俺一年比一年担心时间走得太快,这是不是就是变老的节奏?俺和瑛妹儿又是几年未见了,上次见面好像是在三年前的大年三十儿,俺在奶家贴对子,她从楼上下来,匆匆一见,几句寒暄,那回不去的从前,其实都是最宝贝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