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手机,脸上带着笑意。他和朋友畅所欲言,十岁时的朋友,二十岁时的朋友,如今的朋友。他随时与他们分享快乐,忧愁,带着几分稚气。
“好久不见了。”一个人说。
他的笑意凝固,绚烂多彩的图像有种说不出的单调与无趣。好久不见了,可是好久是多久,又有几个人记得真切。
于是他说,“咱们见见吧。”
三天后,能来的都来了,大家见到了,每个人都拿着手机,看着手机。
他很生气,他把自己的手机扔到酒杯里,以此劝说大家放下手机。
这很有效。
于是大家开始交谈,谈贷款,谈孩子,谈生意,那是完全不同的感觉,沉闷的让人窒息。
一个人说了什么,其他人开始点头默许。一个人夸赞另一个人,另一个人予以回敬,他们一手拿着火枪,一首端着佳酿,你喝下去,我打死你。
他有些厌烦了,他感觉如坐针毡,他摸了摸口袋,他在找手机。
他只能买个新手机。
他有了一个新手机。
他正在和母亲通话,母亲的声音温柔体贴,那声音能穿透心。
他每周打两次电话,每次都很舒心。世界上没有比自己的母亲能够更加体贴自己,能够更加纵容自己,他总能借此找回一丝做孩子的感觉。
这次,他放下手机,因为他突然问自己,仅凭手机,真的够吗?他又有多少个春秋没有回家看看了呢?
他的眼角有些湿润,为什么他不回家陪陪母亲,和那温柔的声音朝夕相伴不是更好吗。
他给自己放了个长假,他有这个权利。并且,他丢下手机,他要远离世界的杂乱与纷扰,去做一个孩子,一个无忧无虑,被娇宠的自己。
可在那之后,母亲好似换了一张面具。她叫他去相亲,不断的询问他的生意,她让他去拉拢一个十几年未曾遇见过的亲戚,她骂他好吃懒做,偷懒躲进了自己的窝里。甚至因为一双袜子没有放在一起,母亲都能找到话题。
他实在听不下去,他把手放进了裤兜,他在找手机,他需要手机,可偏偏没有手机。
他烦躁不安,甚至忍无可忍,他想冲着母亲怒吼,可是他可以在任何地方怒吼,唯独不愿在这里。
那天晚上,他离开了那神往的地方,只留下一封信,他已不想再多说一句,他太累了。而且母亲现在充满着火气,他自己也是。
一周之后,他悔恨自己的不辞而别,那是否伤了母亲的心?
他拿出手机,却再次听到了温柔而慈祥的声音。
他又回到手机的身边,手机又重返他的生活。
他似乎开悟了,虽不能胸怀宇宙,却也少了些执念。
他恋爱了,通过手机,那是个偶然,很奇妙。
他们如胶似漆,甜言蜜语,她给了他最需要的东西,他很快乐。
他觉得这样挺好,他不再奢求什么面对面的更加亲密,那种东西,没有不可以,吃多了,怕是要粘牙,可在手机里,永远不会。
其实,这些本无关乎手机。
有人说手机疏远了彼此,拉开了距离。距离又产生美,美总是存在着距离。
可是,距离就在那,美也在那。
我们盼望着自己可以与所爱的人尽量的亲近,可又偏偏因为过量的亲密让这份爱有了距离。
这就是感情,何关乎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