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叫“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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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无数次站在门口,听到那个小男孩对着他九十多岁的外曾祖母喊着“肚子饿”。

往往,只换了一句,“锅里不是还有剩饭吗?”或者是“你不是刚吃完怎么又饿了?”

对于一个八九岁,正处在成长期的男孩子,跑跑跳跳容易肚子饿,是一件正常不过的事。

对于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思维的退化,让她无法理解自己的外曾孙子明明刚刚吃饱,怎么又饿了呢,也是一件情有可原的事。

谁错了吗?

其实,谁都没有错。错的是,隔在他们之间那跨越了将近一个世纪的时间。


多年前,我曾看到小男孩大冬天,光着屁股满院子跑,换洗的裤子都没有。

也曾看到,大人为了省事,孩子尿了拉了,拎起来就放水池里洗冷水澡。

或者是,追在别的小孩子后面,只为了蹭一口吃的。

也经常,从老阿婆嘴里听到,男孩爸爸经常酗酒成命,动不动就拎起棍子打孩子。

妈妈是个智障,成天只知道傻乐。

有的人,一出生,就万千宠爱于一身。

有的人,来到这个世上,注定孤独成长。

几年前,他妈妈又给他添了个妹妹。

生活更加雪上加霜。


不久后,他的爷爷奶奶,还有妈妈,两年内相继过世。

留下了他跟父亲还有妹妹相依为命。

可惜,他的父亲从此消沉下去,日日买醉。

醉了就打孩子,醒了接着买酒喝。

两个孩子,经常性地寄居在九十多岁的外曾祖母家里。

这就是,为什么我经常能见到他。


孩子其实很乖,会帮外曾祖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除了肚子饿,很少吵闹着要其他东西。

玩具就是门口的花花草草,还有那几只家养的猫。

孩子其实也在慢慢地学坏,这些年,也渐渐学会了做一些小偷小摸的事。

孩子,其实可怜也可悲。

他本该有一个平凡无忧的童年,却要过早地进入成人世界里,看着别人的眼色生活。


上周末,刚到家。

刚好看到,他跟外曾祖母还有一个老奶奶要一起出门散步。

忽然间,就听见,那个老奶奶对着小男孩说:“你要乖一点,不然你外曾祖母这边就不让你住了,你就没地方去了”。

男孩低头不语。

彼时,勋宝正在老爸的怀里小霸王似的闹腾着。

原本,孩子不就是调皮掏蛋的么?

就因为他没人护着,就因为他寄人篱下,所以,他就得过早地学会成人眼里的“乖巧懂事”?

这样的家里环境,原本也不该期待会有什么样的家里教育,但孩子要的也不多,不过是最基本的温饱而已。


几年前的一天,孩子独自跑出去玩了。

老阿婆和孩子爸爸满村子找。

后来,孩子先于大人回来了。

我看着孩子可怜,就从家里拿了一个鸡腿给孩子吃,让他边上坐着吃,等着大人回来。

孩子倒也听话,拿着鸡腿,就坐门墩上啃起来了。

大人回来一看,老子找你半天,你倒好,坐这里啃鸡腿。

二话不说,一巴掌直接过去,连同他刚开始啃没多久的鸡腿一起掉在了地上。

孩子哇哇大哭,不知道是为鸡腿哭还是为了被打哭。

据说,那次跑出去,也是为了找吃的。


许多人,也许无法相信,在现在,在如此发达的东部沿海地区,居然还有吃不饱饭的孩子。

每次,看着老爸变着花样给勋宝做好吃的。

再看看小男孩天天嚷嚷着肚子饿,我都十分感慨。

谁说出生不是一项技术活呢?

谁说选择不是比努力更重要呢?

然后,这偏偏又不是孩子自己做主得了的。


一直到现在,我都还不知道孩子叫什么名字。

有次来家里,老妈突然心血来潮问他叫啥名。

他说,他叫咸菜。

我们都乐了。哪有人叫这个名字。

我说,你没有学名吗?幼儿园老师叫你什么?

他不懂得什么是学名,他说幼儿园老师也叫他咸菜。

在我们力求良好的家庭教育,优越的教育资源的今天,在同一片蓝天下,还有那么一些孩子,为了能吃饱饭,褪去了属于这个年龄孩子该有的纯真。

收起任性的权力,小心翼翼地迎合大人的喜好,做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有时候,看着他,我偶尔会想起留守儿童。

他跟留守儿童相比,到底哪个更幸福些?


前些天,看到一个好友,发了一个朋友圈。

远在老家的儿子,发了高烧,吊着吊瓶,哭喊着要找妈妈。

亲戚把孩子的照片拍了一张发给了孩子妈妈。

孩子妈妈看着孩子额头贴着退热贴,手上扎着吊瓶的针,满眼满脸都是泪,万分心疼却又无能为力。

但这孩子,至少是幸福的吧?

他知道,他的妈妈在远方牵挂着他,他知道,他的妈妈终有一天会回来看他。

不像“咸菜”,虽然父亲就在身边,却是动不动就对他棍棒相加。

“咸菜”如果知道了留守儿童的意思,他会不会也觉得,自己还不如是一个留守儿童呢?


我不去揣测,孩子长大后是否能够成材。

虽说,寒门难出贵子,但每个人都有逆袭的机会。

只是如今,他只是一个孩子,一个本该在爸妈怀里使劲撒娇的孩子。

却过早地尝到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如今,我们也只能以此祝愿。

早日成长,早日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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