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我照例带着孩子在小区楼下玩儿,临近傍晚,正考虑回家的时候,距离我五米远的地方,发生了争吵。
一个中年大叔(约50岁余),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因脚上穿着溜冰鞋,与大叔面对面站着,几乎与大叔齐高了。两个人面质争吵,谁也不让谁。
大叔: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危险……你撞着这个小孩了……
男孩:我哪里撞到了?
大叔:要不是家长抱得快,就撞上了……
男孩:那我就是没撞到!
大叔:撞到了,就晚了……你这种小孩子,就该好好教育教育……
男孩:你凭什么教育我?我在这里滑冰,这是公共场合,又不是你家!
大叔:这是公共场所,所以也不是你家!
男孩:……那为什么不让这个小孩坐婴儿车里……
大叔:小孩子也需要活动啊!
男孩:那我也需要滑冰啊!
………
然后,我就看见小男孩不停的用身体往前顶,大叔节节退让……更可怕的是,小男孩的肢体语言,让我感觉他在激怒大叔……那意思,就是“有本事你打啊!”……我的心突突的跳着,仿佛我的内在随时会有一大耳光扇到小男孩的脸上,紧张恐怖极了!
终于,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慌走了过去,和其他人一起,拉开了大叔和小男孩。
我本来是准备“好好教育这个孩子的”,但当我看到孩子的脸时,我一瞬间“软了”下来,那是一张充满委屈挂满泪水的脸。
但是,我还是带着前面的本能惯性,温和的对孩子说:你怎么能这样和大叔讲话呢?而且还用身体顶对方。
我话音刚落,小男孩刚歇口气的功夫,大叔马上还击:这样的小孩子,就该好好教育!…你要是撞到我就算了…可撞到的是一个孩子…多危险…而且,还不道歉…今天我不教育你,将来走上社会,人家可不会这么客气的教育你!
旁边一位大妈也“加菜”:这种孩子,就该好好教育教育,不然,以后还得了!
大叔继续,甚至走到男孩面前,指着男孩的脸说:你要是撞到我,我就算了,不会说你,可你撞到的是一个孩子,我就要教育你道歉!
小男孩再次被激怒,开始反击:那时因为天黑了,我转弯到这里,我又没看见这里地上坐了个小孩儿……他为什么不坐在婴儿车里?……为什么就是我不对?……这又不是你家,凭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我伸手示意,再次把大叔和小男孩拉开,同时,大叔被几个大妈拉到一旁,并说:让这个阿姨教育他,你别气着了……
我单独培着小男孩在原地,孩子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趟,胸口被气得像大海里的波涛一样,上下剧烈起伏……
我的头脑迅速的整合着刚才收集的信息,我的身体感受着刚才吵架的氛围,我稳住自己后,用平稳的语气对小男孩说:阿姨,明白了,是因为天逐渐黑了,你转弯到这里,没有看到地上坐了一个小孩儿。
小男孩委屈的大颗大颗泪珠往下滚…并点头:嗯!
我:所以,你不是有意的,这只是一个意外。
男孩委屈的:嗯!
我:如果大叔好好的和你说,其实你是愿意道歉的。
男孩继续委屈的:嗯!
我:你之所以不愿意道歉,是因为大叔咄咄逼人的语气,让你很不舒服,他激怒了你,让你感觉自己很不舒服,很不好,所以,你要反击。
男孩哭着:嗯!
我:所以,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可以告诉他“我不喜欢你对我说话的语气,请你尊重我”……然后,我们再解决事情。
男孩眼里挂着泪花,第一次目光看着我:嗯!
我:还有一点,阿姨想对你说,大叔说错了一句话,即使咱们不小心撞到了大叔,我们也是要道歉的,这和是撞到大人,还是小孩,无关。
男孩(情绪已经趋于平静):嗯!
我: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儿,阿姨希望你以后遇到这种情况,滑慢点儿,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你的安全,同样很重要,你也是很珍贵的。
男孩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嗯!
我:现在,你好点了吗?
男孩擦了眼泪:嗯!
然后,愉快的滑走了……那背影,如此的灵动飘逸……
我觉察到自己内心的变化:从最开始看到男孩那挑衅的肢体语言,想过去“教育教育”这孩子。到身在冲突中,看着孩子满脸的委屈和泪水,感受到大叔投射过来的“道德正确资本”,引起了我本能的反感,再到我抽离事件,客观的去帮孩子去梳理……
我突然发现,我们再也不能用老的观念,老的思想去养育,教育我们的孩子了。他们因为生在和平富足的年代,所以,他们的精神追求更高,他们需要被看见,被尊重,他们是独立的,有尊严的个体,他们比我们活得更像一个人!
随感,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