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蕉下客陈却 原创
01
下午六点零一分，终于做完了明天开会要用的表格，白露点下保存选项，松了口气，下意识地伸手去够水杯，却忘了水杯里什么时候加水加的太满，这样一拿，就将水洒了出来。白露急忙将桌面上的文件拿走，手忙脚乱的找抽纸去擦拭水渍，还是晚了一步，左手边躺着的那一张卡片已经被水润湿。白露拿起那张卡片，终于还是要面对这件事的。
“宋子航＆徐斐娜 结婚典礼”
这个城市原来很小，无心之下，居然又会和他遇到了一起。半年前白露跳槽来到这家医药公司，却没想到在入职的第一天，就在人事处看到了宋子航。衬衫西裤，手里拿着本文件，架着副眼镜，熟稔地和人事部员工打着招呼，见到白露，并没有很意外。对她笑了笑，说：“来办入职？”
白露点了点头，下意识抓紧了手里的入职文件。宋子航转过头去，胳膊撑在正在给白露办入职的员工的格子间挡板上，指了指白露说：“这是我师妹，我们本科是一起的。”人事部经理恰好进来，听见笑笑：“诶，这你也能遇上师妹啊。”然后点下头算是对白露打过招呼，便领着宋子航去处理文件了。
四年不见，他好像又瘦了，头发也长了，戴上了原来不喜欢戴的眼镜，背影陌生得好像见过他是上个世纪的事情。
白露办好了入职，来到人力资源部的办公室，新同事都还不错，下班后邀着她一起吃饭。她赶着回去处理搬家的事，婉拒了同事的邀请。刚刚走到地铁口，就听到有人喊她：“白露！”
她转过身，宋子航从后面赶上来。“白露，还没吃饭呢吧，走，我请你吃饭！”白露看着宋子航，笑着摇摇头，说了自己要早点回去搬家的事。宋子航说，“没关系，咱们吃完饭，我开车送你回去帮你搬。”白露见他坚持，也就不再推脱。
在附近找了一家港式茶餐厅，点好餐，白露面对宋子航，无话可说，一时有点尴尬。宋子航笑笑，叫服务生要了杯水。
“白露，你怎么想到医药行业发展了？”
“原来的方向就业不好啊，反正我学的是管理，看到公司招人，待遇还不错就来了。”白露握着水杯说。
“也是哈，原来你们那几个小姑娘，现在还都做本行呢吗？”宋子航随意问起她们同学的近况。
“晓晓出去读了硕士，吴丹去做保险了，禾木毕业后就没换过工作。”白露说。
“哈哈，其实到医药行业也还好，这几年发展还不错，你一个小姑娘，安安稳稳的就可以了。”
点的餐送过来了，宋子航帮她摆好。
“怎么样，谈男朋友了没？家里人都还好吗？”宋子航边吃边问道。
“家里人都挺好的，男朋友去年分手了。”白露咽下了口中的食物答道。
宋子航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笑着说：“没事，你才26岁，还年轻不用急。”
白露瞥了他的手一眼，咽下口中的饭，含糊地“嗯”了一声。
吃过饭，宋子航要送她回去，白露想了想，还是再三婉言谢绝了，自己坐地铁回去。
在地铁上，靠着扶手柱，想着今天见到的宋子航，白露不能不想起自己的大学时光。
02
宋子航大她两届，认识他，是在一次挑战杯上。她跟着室友晓晓报了大二的礼仪，那一个月，训练，场前场后的接待，服务，她们将整个会场摸得一清二楚。宋子航在药学院大四的申报团队里，布展那几天，白露负责的区域刚好在他们展位旁边。
早上他们来的早，还没有参观观众，宋子航便趴在展位的桌子上小睡，白露她们的礼仪人员踩着高跟鞋来来回回的忙碌，扰的他睡不着，他便睁开眼去看。抬起头，就看到白露正站在她面前。“同学，能帮我们抬一下桌子吗？”
宋子航像是忽然被什么晃了眼，愣了一瞬，才起身去给她们帮忙。没有观众询问的时候，宋子航就望着附近站着的白露，就这么看了她整整五天。布展结束了，宋子航在队友的怂恿下，终于拿着一瓶矿泉水过去搭讪。
“那个，同学......你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白露一头雾水地看着面前的水瓶，心底却在暗暗窃喜，终于过来了啊。
宋子航见她不接也不说话，有点尴尬地递着水瓶。
“额，我看你站了这么久了，也累了吧，喝点水休息下吧！”
白露咬着下唇绷住笑，转着眼睛说：“我喝了你的水，太不好意思了，该怎么还你啊？”
宋子航呆愣了一晌，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说：“一瓶水而已，不然留个微信，回去我请你吃饭？”
宋子航和白露就是这么走到一起的。白露记得，挑战杯辩论赛半决赛那天，她还是会场礼仪，宋子航在会场准备辩论资料，她端着水壶去烧水，路过他身边，正看到宋子航抬起头，对她笑笑。
辩论赛开始了，随着比赛的进行，半决赛已经非常激烈了。白露端着沏好的茶水进去给各位辩手，评委添水，正走到宋子航身边，端起他的水杯，将热茶倒进杯子里，他身边正口若悬河讲的激动的二辩手手一挥，打到了白露的胳膊，玻璃杯被白露碰到，正洒在宋子航面前的资料上。宋子航先反应过来，连忙去抢救资料，可是却还是被茶水浸湿，后面的资料，都粘在一起了。二辩手也愣住，看着这混乱的场面，白露反应过来，跑回去拿纸巾收拾桌面。辩论赛一时停顿，评委会决定，暂停五分钟后，继续进行。白露又愧又惊地在这边收拾弄湿的桌布，另外的礼仪和工作人员也过来帮忙，宋子航的正辩方在一边商量补救对策，宋子航走过来拉住白露，看向她的手。
“你没事吧？”
白露这才注意到原来宋子航的衬衫，刚刚也被茶水溅湿了。摇摇头，说：“你衣服湿了？烫到了吗？”
宋子航扯了扯衬衫下拜说，“没事，没烫到，等下回去再换。”
辩论赛继续进行，白露站在一旁紧张地关注着比赛的进程，二十五分钟后，正方辩手理屈词穷，明显处于下风。宋子航烦躁地扯了扯领口，将领带松了松。
一时比赛结束，评委会决定，挑战杯辩论赛半决赛中，反方获胜，进入决赛。正方队员一时唉声叹气，有些埋怨。二辩手烦躁地揉着自己的头发。白露在一旁，又愧疚又委屈，宋子航走过来，摸摸她的头。
白露抬起头，拉下他的手说：“对不起。”宋子航说：“没事，我看到了，是大昆打到了你，不怪你的。”
“可是你们输了比赛。”
“没关系，比赛输了我们以后再来。有了这么好的你，这次挑战杯，我已经是无冕冠军了。”宋子航握着她的手说。
列车到站了，广播里的女声报出站名信息。白露收回思绪，提了提要掉下来的包带，走出地铁。
生活一直在向前继续啊。
03
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白露将包放在小沙发上，挽起头发，走进卧室拿出一卷透明胶带封好几个纸盒箱，然后将毯子，相框，各种杂物都放进去，突然发现墙角边那把旧雨伞。
下雨天，她画好妆，匆匆换了鞋，冲出门去，走了几步，又转回来拿起这把雨伞，哒哒哒地跑下楼，看到宿舍楼外那棵丁香树下站着的男孩，默默扬起嘴角，飞快地刷了卡，出了楼门，扑到宋子航面前。
“等很久了吗？”她抱着宋子航的腰说。
“没有，我也刚到。”宋子航说着接过她的伞，将她的手挎着自己的胳膊，一起向东门走去。
一把伞下，两个人，还是有淅淅沥沥的水滴落在白露外面的肩膀上。白露伸手去拿他手里自己的伞。被他躲开了。
“我也带了伞的。”白露看着他说。
宋子航笑笑，将白露揽的更近。“爱情就是两个人挤在一把伞下，淋湿一半我，淋湿一半你啊！”
白露撅起嘴撒娇：“哎呀，你肩膀都露在外面，浇湿了！”却不再去要自己的那把伞。
这把跟了她6年的伞，到今天收起来，虽然破旧，但却还能使用，大概也是因为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它一直形同虚设吧。
白露将那把伞也放进纸箱里，站起身来打电话联系明天的搬家公司。
这把伞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用处呢？白露回忆着，大概是自己大三那一年，宋子航毕业了，他选择了考研去了上海。都说江南潮湿，梅雨季节的雨就像是吃饭睡觉一般平常。
白露记得自己到上海的时候，天总是下着雨的。她撑起这把小伞，有时自己一个人，有时宋子航来接她，他们逛他的校园，也逛城隍庙，蜡像馆，去吃梦花街的小馄饨，去思南路看胡歌拍戏取景的地方......这把小伞就这么为她遮风挡雨，有时，也会有宋子航也挤到她的伞下，拥抱着给她一个吻。
这么样的两个人，是什么时候走散的呢？是她大四那年逛城隍庙的时候，他走在前面，没有理她被人潮隔开，推得越来越远......；是她一次次跑招聘会焦急地等待面试结果，给他打电话，他却在实验室里一次次的按下拒绝接听......；是她听到他说他父母不是很喜欢她本科毕业，试探地问她要不要也读个研时，她的沉默.....
她还是撑着这把伞，最后一次去了上海，去到他的校园，去到他面前。她不说话，他也沉默。滴滴答答的雨声是像是告别的前奏。
“分手吧。”白露说。
宋之航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沉默着，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最后也一个字也没说。
04
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点，白露拉下窗帘，躺在床上，想起《再见金华站》的一句话：
某天，你无端想起一个人，她曾让你对明天有所期许，但是却完全没有出现在你的明天里。
白露不知道对宋子航来说，自己是不是也是这么一个人。
手机响起微信的提示音，打开来看，是宋子航发来的一条语音消息：
“白露，星期天我就结婚了......我们......我想见你一面，明天下班，你有时间吗？”
白露想回复，明天对她来说不过是许许多多个平常的工作日之一，她想因为他的约会，明天是否会变得不一样一些。她在输入框里写：“有”
见了面，又能说些什么呢？像青春片里演的一样，婚礼前抢婚初恋，然后双双私奔，留下一堆的烂摊子？白露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起来，电影里的青春总是这么荒谬啊。
青春一场，有些人，遇到就是运气了，感情这回事，没有对错，没有辜负，只是缘深缘浅，由不得人罢了。
白露删掉输入框里的文字，打开手机里的音乐。手机里放的是丢火车的一首歌：
~晚安 愿长夜无梦 在所有夜晚安眠~
~晚安 望路途遥远 都有人陪伴身边~
~想说的话都没有说完 还是会有些遗憾~
~这一生 有些短~
~晚安~
~晚安 在醒来之前 我才会说出再见~
~晚安 在天亮之后 那是非与你无关~
~我们离开荒芜的绿洲~
~回到没有阳光的白昼~
~你醒了 尽管我~
~所有的美梦都没做完~
~你会不会突然地想起我~
~在某个没有睡意的清醒时刻~
~想把身上枷锁 全部挣脱~
~只为自己做了选择~
~你会不会突然地忘记了~
~就这样等待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安的心 渐渐干涸 失去了颜色~
~再也不会想起我~
~晚安~
......
就这样吧，像每一滴酒回不去最初的葡萄，我们都已经回不去从前的青春年少。
白露叹了口气，还是在手机的对话框里输入：“晚安。”
（推荐丢火车乐队《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