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她倚着窗儿,轻轻吟着,看窗外那梧桐兼着细雨,不觉泪水已从双颊滑过。
明诚病逝,国破家亡,颠沛流离。此时的她,又看那满地的黄花,无限叹息。几杯淡酒,却敌不过向晚强劲的秋风。天上那南来的秋雁,竟勾起了她无限的回忆。
一声笑语谁家女,秋千映、红粉墙西。她没有严整的妆容,也没有华丽的衣衫,只有脸颊上的点点绯红,和随风飘荡的婀娜身姿。许是荡得久了,累了,乏了,她轻巧地跳下秋千,而涔涔的香汗也浸湿了罗裙。而在此时,一个脚步声却渐渐近了,有人来了。她慌地逃开,在这仓皇之中,划破了袜,也掉落了钗。
“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那青梅都已成熟,该是有多么的香甜,且容我来嗅一嗅它的馥郁芬芳。可不要以为我在偷看你的模样,我只是爱这初熟的青梅。她这样想着,那翩翩少年的容颜,却早已落在眼里,印在心间。
“言与司合,安上已脱,芝芙草拔。”这本是明诚的一计谎言,而每每想起,便令她飞红了双颊。听说明诚也爱好金石收藏,像极了自己......不要想了,她想抑制这种思绪,而这缱绻的思绪却偏偏由不得自己,飞到了那少年的心里。
她与明诚深深地坠入了爱河。那一日,她与新婚燕尔的夫君去逛这缤纷的花市。从那卖花担上,挑得了一枝含苞待放的花儿,怕这花儿夺了自己的光彩,却又起了争胜之心:“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是我更娇,还是花更俏?她想着,沉浸在幸福之中。
而她,却没有想到,这桩美满的婚姻,却未尝没有目的。她与明诚婚后在京城度过了七年的幸福时光,生活有如琴瑟和鸣,浪漫而又高雅。正当他们埋首书斋之际,政局却发生了地震般的动荡,她的父亲李格非与朝庭全力排斥的所谓“元祐党人”有牵连,罢职远徒。而这个案件恰恰是明诚的父亲赵挺之审判的。李清照便亲自写诗给自己的公公:“炙手可热心可寒,何况人间父子情!”而公公却不曾伸出援手,三天之后,家产被封,连明诚也被罢免官职。她无奈,便只能与明诚去青州故里居住。
在青州的日子里,虽然不算宽裕,却闲适而美好。他们可以踏雪、品茗、翻书、赏画,可以自在的呼吸和生活。
快乐的日子却总是短暂的,建炎三年,明诚与她告别,到建康上任,却染上疟疾,卧床不起。她忧心如焚,像天塌下来了一般,赶去建安,却只见到了明诚的最后一面。“白日正中,叹庞翁之机捷;坚城自堕,怜杞妇之悲深。”那是她心中的悲怆。
她刚怀着极大的悲痛殓葬了丈夫,却又正值金兵大举南侵,建康形势紧急。她再一次陷入了携金石文物逃亡的窘境,她找人求助无门,遭遇政治陷害,又被人骗走大批的金石文物。她绝望了,她真的绝望了,她多么希望这时候可以有明诚在她的身边,至少这能令她感受到寒夜中的一丝温暖。而这时的她,也幡然领悟:也许,那陪伴着她的人,只能相伴一段,却终将离她而去。
此刻的她,仍倚着窗儿,在这细雨秋夜之中,伴着瑟瑟的秋风,再一次低吟:“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