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苏沫鸢
01
“妈妈，我也会遇到守护我的那个人吗？”小莘合上那本已经翻得有些破旧的童话书，纯净的眼瞳流露出几分期待和与世无争的纯真。
“会的。”婧玟的笑显得有些疲惫，32岁的她，眼角却已然爬上两条淡淡的痕迹。
“时间到了，走吧。”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子抬腕看了看表，掐灭一根燃了一半的香烟，不耐烦的倚着门廊。小莘好奇的目光落在这个不请自来的陌生人身上，小莘只知道婧玟叫他煜。
婧玟的眼神闪过几分异样，犹豫了几秒，随即站起身，抹开一个笑容：“小莘，我们去你最喜欢的游乐场玩，好不好？”
“真的吗？”小莘跳下米黄色的沙发，不可思议地喃喃道：“上次去的时候爸爸还在呢。”她的眼神暗淡了一瞬。
“我说过了不要再提那个人。”婧玟的语气转而冷峻。
小莘低下头，不说话了。
02
落日的余晖仍旧散发着余热，孤零零的游乐场伫立在记忆中的那个地方，少了孩提时候的玩伴，少了抛下小莘和妈妈出走的爸爸……小莘望这地面上树影的斑驳，滑梯上的温度逐渐褪去。
“小莘，妈妈去给你买你最爱吃的糖葫芦，好不好？”婧玟抚了抚碎发，说：“你就呆在这里，不要乱跑，知道吗？”
小莘点点头，自顾自的玩着，那个背影，逐渐淡漠，却朝着相反的方向远了，远了……
小莘玩累了，坐在秋千上，任凭它因风而轻轻摆动。她抱着膝盖，百般聊赖的看日头一点一点落下，繁星一颗一颗亮起。妈妈，再也没有回来。
分明天亮了，可为什么，我的世界在坠落啊……小莘无助的缩在游乐场的角落，一个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小莘疲惫的闭上双眼，陷入了一片黑暗的空间里……
这是小莘最后一次看见妈妈。
03
小莘睁开双眼，眼前的房间温馨而又陌生……我……还活着吗？这是在哪儿？妈妈，是你来找我了吗？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却被一阵温柔的敲门声打断。
“你醒了？吃点东西吧。我做的挂面，尝尝看？”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男孩，推门进来，手中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青菜面，脸上的笑容是小莘从未看过的灿烂。
小莘咽了咽口水，想要伸出手接过，却浑身瘫软。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说：“我……我没力气。”
“这样啊，”那个男孩无奈的笑笑，“那我喂你吧。”
有那么一瞬间，小莘恍惚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孩，他的眼睛清澈明亮，明明看上去比小莘大不了多少，眼瞳中却染了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懂事。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们素不相识，但小莘却隐隐觉得，自己的命运彻底改写了。
“我叫沐染。”男孩轻轻勾了勾嘴角。
“叫我小莘就好啦。”小莘莞尔。
这一年，沐染14岁，小莘10岁。
04
“小莘，你家住哪啊，等会我送你回去吧。等会你家人该着急了”沐染脸上的笑仍未褪下，把小莘散乱在耳际的碎发拂到耳后，轻声说道。
“我没有家。”小莘原本上扬的嘴角失去了重心，“我爸爸在我幼儿园的时候丢下了我和妈妈，可是，自从妈妈把我一个人留在那个游乐园，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说着，滚烫的泪水沿着脸颊划过，仿徨而又迷茫的她，在这一刻破茧成蝶。她小莘，从今天开始，再也不是那个软弱的孩子了。她没有父母的怀抱可供撒娇，也没有人可以依靠。
“对不起，其实我……”沐染一看小莘哭了，原本开朗的他瞬间变得手足无措，欲言又止。
“没关系，你不说我也应该接受这个事实了。”小莘抬起头，抹去眼角的泪痕，“不聊这个话题了，你呢，怎么一个人？”
“我是个孤儿。”沐染凄然一笑，“在这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就是我的奶奶，可是……”
“她去年离开了。”沐染换上了一个小莘从来没见过的表情，“给我留下了这间房子，和一些钱。”
小莘为自己感到难过，也为沐染感到难过。她不知哪来的勇气伸出手搂住沐染，小声啜泣起来。沐染先是一愣，不知是被气氛感染还是怎样，无声的流下两行清泪。
“留下来。”好半天，沐染才抬起头说。
“至少我还有你。”小莘哽咽着，破涕为笑。
05
时光荏苒，一晃十年过去了，沐染考上大学后靠做兼职，挣足了自己的学费，剩下的，通通留给小莘买好吃的。沐染每每想到小莘的笑脸，脸上总是挂着暖暖的笑容。
小莘出落的十分水灵，身材高挑了许多，齐腰长发带着微棕的自然卷，很是好看。她在高考时以全市第二名的成绩录取了复旦大学，性格也开朗了不少。
在小莘二十岁生日那天，沐染有些反常的拉着小莘到学校的天台上，握着她的手，吞吞吐吐地说：“小莘，其实，我，我喜欢你很久了。”
沐染的脸红到了耳根，小莘清爽的笑了一阵，看着这样窘态的沐染，凑到他耳边，说：“傻瓜，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离不开你了。”
沐染欣喜的抱住小莘，却又想起什么似的松开手，退后一步，说：“对不起，我实在是太害怕失去你了。”说着从口袋拿出一封皱皱巴巴的信。
小莘诧异地接过信，“这是？”
沐染好半天才开口：“我不知道我说了，你会不会原谅我，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不说，我一定不会原谅我自己。”
小莘打开信封，跃然纸上的，是……妈妈的字迹？不，她不配当我妈妈，自从她抛弃我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了。
看到上面的内容，小莘的心“咯噔”一下。
小莘：
妈妈要走了，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你爸爸当年欠下了一笔高昂的债务，不想连累我们才选择了逃避，债主要他的命偿还。我跟煜走了，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我不是个好妈妈，但我还爱他。——玟
“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身旁放了这封信和一根糖葫芦。”沐染丧着气说，“对不起，我……”
“为什么？”小莘泪如雨下，“为什么要瞒着我？”
小莘丢下沐染一个人，夺门而去。
06
小莘手里紧紧攥着信，往记忆中家的方向狂奔着，突然，她驻足。在曾经的家门口，荒草丛生。妈妈没有再回来过。
小莘忍住不停往外涌的泪水，绝望的扶着墙，掩面而泣。
妈妈，你在哪里？
妈妈，对不起。
妈妈，我错怪了你。
小莘失魂落魄地往回走，不知怎的走到一颗海棠树下。这里是……游乐场？已经，拆了吗？小莘无力地跌坐在树下，海棠花，悄无声息地，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