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那么长

春逝夏至。上午,太阳直射下的炎热让人有些崩溃,但江南地区的天气总是如小孩任性,下午便飘起毛毛细雨来,抬头,一片晴朗。她走在街上,看着熟悉的街道,沉默不语,对着越离越远的身后轻声道了声:再见!

九月,她坐在新教室里环顾四周,视线触及之处一片陌生,心里有些紧张与抗拒,便索性看向窗外,一颗挺拔的树映入眼帘。

“我可以坐这吗?”一声低沉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她些许惊讶的循声望去,看到他的那一刻,她想他很适合白衬衫。看到他眼里的询问,她笑着点点头。他笑着说了一声谢谢,便拉开她左边的椅子坐。她是个慢热的人,不太喜欢和陌生人接触,所以在他身旁沉默不语。过一会,他看她没有要打招呼的打算,便主动开口,笑着对她说:“你好!我叫余生,你呢?”她吓了一跳,而后小声地重复了一遍,“是的,余生。”拾头看他阳光的笑,才发现他有两颗很可爱的虎牙,似被感染,她也开心地报了自己的名字:“我叫秋月。”

军训结束后,她以为位置会有所变动,可是班主任却说先熟悉一下, 再考虑换位置,所以他依然坐在她身旁。她问他:为什么要坐在前面啊? 毕竟他那么高。他回答的简洁明了:为了好好学习!她无言以对,默默翻了个白眼。两个人的关系在军训期间已经亲近了很多。

她语文好,他数学好。两个人刚好都比较偏科,又刚好互补,连科任老师都说他俩的位置安排得好。她也觉得挺好的,毕竟她有题不会解,递过去,几分钟后答案过程就出来了,高效又便捷。而她呢,可以帮他辅导英语。总之,两人属于互帮互助一起向前走。而他们对彼此自然比跟他人要亲近些,这就难免有些风言风语在班上流传,但当事人都表示不在乎。

“想什么呢?”递给她最爱的酸奶后余生在她身旁坐下,她摇摇头说没什么,两个人便沉默地看着天边的落日。她很喜欢这种平淡寂静的感觉,喧闹虽好却也抵不过时间的侵蚀,而平静则伴随着时间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感觉是那么的漫长,感觉余生还很长。有人能懂你的沉默,陪你一起, 无需询问,不会离去。很好,不是吗?

她问道:“余生,你为什么会叫余生呢?这名字不是很常见。”他笑着反问:“那你呢?为什么叫秋月呢?这名字好像也不是很常见啊!!”没想到他会把话题抛回来,她愣了一下说:“因为我是在秋季月圆时生的啊!所以我老爸就机智地取了这个名字。”“啊~原来是这样啊!”他笑着点点头, 却没有告诉她,他为什么叫余生,她也没有再问。她低头看了看表,起身拍了拍他,转身走向教学楼。

“秋月。”同班同学夏末一看到她就向她展翅而来,她侧身躲过,径直回到自己位置上坐着。扑空的夏末瘪了瘪嘴,跟着秋月坐到了她前面的位置上。“秋月,秋月……”夏末叫了几声,见秋月看都没看她一眼,就继续说:“秋月,我想问你个问题。”“嗯”“余生对其他女生都那么好, 你不吃醋啊?”她停下动作,略微惊讶的看向夏末说:“我为什么要吃醋啊?他不是对谁都好吗?他对你不好?”“好啊,但是看他不只是对自己那么好,你就没有一点点吃味?”只可惜,没等到秋月的回答上课铃就响了,夏末一颗八卦的心收到了10000点伤害。

晚自修,地本来想写张英语试卷的,教室却有些吵用,别的科目还好,唯独英语她需要一定的安静, 不然就会很烦躁, 导致试着答案质量不高。她承认她无法做到心无旁骛,索性捞了本书来看, 余生看了她一眼,便继续写作业。她在书上看到了一句话,就给余生写了张字条,虽然他们是回桌,但还是写了很多字条。余生接过来打开看就笑了, “‘温暖一个人是暖男,温暖群人便是中央空调’ ,那你呢?”秋月继续看书等待他的答案。她打开一看也笑了, “中央空调需要遥控, 而我是自动的。”

秋至,叶落。伴随着阵阵清风,秋天悄然而来,树叶染上了霜红,又是一年丰收之际。余生发现秋月常看着窗外发呆,随她望去,只不过是一颗缀满枫叶的树,有必要天天盯着吗?他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秋月瞥了他一一眼, 不理他继看。“嗯, 下个月就要运动会了,所以这个星期会进行体测,看看每个人的成绩,再酌情考虑参加运动会的人选。”说完,余生明显感觉到秋月僵硬了一下,只见她哭丧着脸,把脸埋进手臂里,闷声 说:“我可不可以不参加,我讨厌运动会。”

听到她委屈又带点撒娇的话语,他好笑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回答说:“不行哦,这是老师规定的,我也没办法。”她没有再说话,可他仿佛听到了她内心抓狂的声音,于是没心没肺的笑了,却换来某人的白眼。

不管她有多么不愿意,该来的还是要来的。余生发现秋月面无表情的地站在阴凉处,过去询问,她只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他被她哀怨的眼神弄得哭笑不得,发现这样的她挺可爱的,没有了平时淡然的样子。测50米之前看得出她很紧张,一会蹲着一会站着一会跳的,余生也只是在一旁看着,心想平时看似胆大的她,原来也有弱点啊!跑完50米,余生站在起点等她走回来,问她怎么样,她的第一句话就把他逗笑了, “我的心脏停了。”他揉了揉她的头,笑着说:“那你怎么还站这?不该躺着吗?”她打掉他的手,整理了一下头发,真是的怎么都喜欢摸我头, 欺负我矮吗?她拍了拍余生,示意该到他了。余生走了过去, 嘴角却带着笑,发现她总是能逗他笑,毫无疑问他跑了小组第一。她没有祝贺他, 因为她停了的心脏又开始跳了。

到了最后测试800米时,她发现她连想死的心都有了,看她表情不对劲,余生赶紧跑过来,她可怜巴巴地抬头看他,委屈地说:“我有体育恐惧症。”他愣了一下, 疑惑地问:“体育恐惧症吗?有这东西吗?”她点点头,“有,我只要一想到要跑步, 就恶心想吐,心跳加速。”他蹲下来拍拍她的背,担心地问:“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身体不能跑步?”她摇摇头不说话。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本能的对跑步有所抗拒,才造成了心理反应。但是,上天不懂她的心。轮到她那一组时,因为人数问题加上了几个男生,刚好和他一组,站在他旁边,临跑前,他微笑着对她说了一句加油,她点点头。到第二圈的时候,她已经快不行了,第三圈的时候忍不住停下来走了几步,听到同学的加油声,又开始奔跑。等到最后一圈时,早跑完1000 米的余生在终点等着她,在最后50米的时候跑过去给她加油。终于,跑完了,她撑着膝盖气喘如牛,努力支撑自己不让自己跌倒。他感觉腿是软的,总想向下坠,对余生的关心也无力回答,只好摇摇头以示自己很好。她好想找个支撑物靠着,不然她觉得随时会倒下去,幸好夏末来了,他如释负重地趴在他身上一动不动,可怜的夏末只好承受着秋月全身的重量。她心里在庆祝这该死的体测,终于结束了。

经过上次的体育测试,余生觉得有必要替他消除一下那所谓的体育恐惧症。于是他马上展开行动,而对于秋月来说,她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余生每天会刚用空余时间抓她去跑步,而她在耍了各种无效手段之后,只好认命地乖乖去跑步。每次她快嘴不过气来,而余生还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时候,她就对余生恨得牙痒痒,受到刺激往前冲, 却总是跑不了几步就倒下了,坐在操场耍赖着不肯起来了。渐渐地她适应了每天跑步的节奏,每天一跑已经成为她的习惯了,对跑步也不再那么抗拒了。

她按照约好的时间到达操场时,看见个女生正在和他有说有笑的,心里莫名有些不开心,就站在远处没有过去。看到她的余生,跟旁边的人说了几句就向她走去。她看到他走来,便转过头去,不再看他。‘“怎么了?”余生走近问。她摇摇头,看着远处问:“那谁啊?”他随着望去,看到是刚才那个女生,便说:“哦,她啊,她看我每天都陪你跑步,看着你进步挺大的,就问问我是不是可以也帮她制定一下计划。”“你答应了?”她看向他,看到她的表情,他狡黠的问:“难道我该拒绝吗?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她看着他的眼睛说:“哦,那你去吧!”说完,径直下去跑步了,她突然想到那天夏末在教室对她说的话,她承认她在乎。余生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他的确没有拒绝那个女生,但是也不会陪她跑步,看着吃味的秋月心里有些窃喜。

秋月因为体测成绩不理想而没有参加,她也乐得清闲,只是在夏末问她难道不想陪他一起战斗时, 犹豫了一下, 很快她就释怀了,给他送水加油就好了,没有必要跟他起上场。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她被要求代替一个女生参加100米决赛,这下好了,清闲享完了。决赛中,她充分发挥了这些天的努力为那位女生夺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 荣誉属于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站在了与他并肩的战场, 而不是以-个旁观者的身份观望,夏未是对的。在运动会上余生大放光彩,夺得了很多奖项,她忘不了他拿奖时那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像光,很明媚。

某一节体育课上,两人和其他人一起打篮球,只有她一个女生。余生对于一个喊着有体育恐惧症的人却会打篮球表示很奇怪,于是便问她:“你不是不喜欢体育吗?怎么会打球?”她投进一个球后对他说:“我只是讨厌跑步时那要死的感觉,不是讨厌任何体育运动。”余生表示很无语,两人不再说话专心打球,同时抢个球的时候, 两人的手一个向上一个向下,两个人都没有抢到,手就那么不经意间碰到,但很快就分开了,表面一切如常,唯有他们知道自己内心的波澜。那是他们第一次牵手。

自从了解自己心意之后,她感觉他们之间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好像开心的事多了很多,哪怕只是一件小小的事,心里总会有些甜蜜。

有一天,她突然发了一条说说:我宣你,你造吗?却没想到会有他的回复,因为只是无意发的,根本没有想到他。只是看到他的回复,她放下了手机,他说:在这个学校,我们就像是相交线一样,终有一年的六月我们将别离。她好几分钟之后才回道:那也好过像平行线一样毫无交点。很快他回复:平行相伴到永久。她关掉手机,盯着黑屏发呆,可是我不想成为一个与你毫无联系的平行线,无法看着你和另一条线在一起,如若无法跨越那之间的距离,那么我情愿做条相交线,哪怕彼此再也不见,毕竟世界那么大,而余生那么长。

她之后删除了那条说说,她清楚的知道,有些事情,有些感情再次发生了变化。他那么理智的一个人,早就为自己做好了打算,只可惜他们相遇的太晚,以至于那份蓝图里少了一个她。

他能感觉到她在心里上对自己的疏离,即使旁人看不出来,但他感觉到了,他喜欢她,是的,他喜欢她,他想对她说:我的未来可以再多个你。可是他没有说,因为他懂她。两个相似的人,总是有很多共通点, 能更好的了解彼此,但也因为相似而无奈,就是因为懂得,所以有时候才会选择放手。他突然想起来之前在书上看到的那句话“爱你十年如日沉淀,放手给你所有碧海蓝天。

在那年六月之前他们就面临了分离一分班。毫无疑问她选了文科, 他选了理科。他们都没有资格要求对方为自己改变原本的轨迹,因为不仅任性而且很自私,更何况他们都不是那么感性的人,只是分班后再也没有人坐在她左边的位置,离她左心脏最近的地方, 再也没有一个人成为她念念不忘的习惯。夏末曾问她舍得吗?她只回了一句:从做出选择的那一刻,便咫尺天涯。他的那句回复敲醒了她,早日脱离,总比越陷越深的好。只是那份思念,又怎能忘却?

她不再跑步了,一是因为没有他,二是因为要准备高考了。分开的这些日子,两人之间的来密随附时间渐湖消散,遇见也只是微实着淡淡地打声招呼。看着他与别人熟稳的交谈,她觉得有些物是人非,但是面对这种关系,她不后悔。 她知道,那个少年啊,终是与她在时间的长河里走散了。

剩下的时间里他们各自全力备战高考,对于他们来说能够做的已经做了,能够说的也已经说了,剩下的只有各自为战,然后各奔前程。高考结束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最后的聚会时,他又坐在了她身旁,依然是左边的位置。饭后,她婉拒了与他们一起去KTV的邀请然后转身回家。他在身后跟来,说要送她。两人一路无语,很多话不需要开口就已经明了。分别之际,他拿出本毕业录给她, 她接过来,只写了一句话:相交线越来越远, 而余生那么长,后会无期。 她签上了她潇酒帅气的艺术签名,递给他,让他回家再看。“ 那么最后,我可不可以抱抱你?”她微微一愣, 他拥她入怀,不舍放开,只愿时间停留。他的怀抱如想象的温暖, 她贪念却必须从此别离。她轻声说道:“少年, 天涯海角,愿你安好。”

又是一年离别,又是一年九月。她踏上了新的征途,站在新校园宽大的广场上,眼前那一抹白色迷了她的眼。她笑了,世界那么大,阳光那么明媚,而余生那么长,后会无期说得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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