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佛招弟子,有三人去应试,一太监,一嫖客,一疯子。佛首先考问太监:“诸色皆空,你知道么?”太监跪答:“知道。学生从不近女色。”佛一摆手:“不近诸色,怎知色空?”佛又考问嫖客:“悟者不迷,你知道么?”嫖客嬉皮笑脸答:“知道,学生享尽天下女色,可对哪个婊子都不迷恋。”佛一皱眉:“没有迷恋,哪来觉悟?”轮到疯子了,佛并没发问,只是慈祥地看着他。疯子捶胸顿足,凄声哭喊:“我爱!我爱!”于是佛收取疯子做弟子,开启他的佛性,终于使他成了正果。
我以前一直认为佛教信奉的是一种非常消极的哲学,它主张“无我”。但是,“我”之不存,理想和意义将能依附在哪儿呢?于是只能导致悲观。但是,佛说:不近诸色,怎知色空?没有迷恋,哪来觉悟?我豁然理解,这并非一种表层的消极和悲观,而是一种洞悉内幕后的安详与超脱,所谓“修成正果”之说也。其间,有一架桥梁,那就是——我爱,我爱。
生命是一条绚丽多彩的河流,一个个具体生命的注入使之川流不息。但个体生命本身却显得无比的脆弱与渺小,生是暂时的,而死却是永恒,正如光明始终无法抵挡黑夜来临一样。携带着智慧与情感的人类拒绝单调、虚无,希望自己有限的年华流光溢彩,于是在世界上凭空构建着自身的价值与意义,譬如爱情,譬如友情,譬如永恒,譬如美。然而,个体生命的一次性与整体生命的循环性之间的矛盾始终让人困惑而无奈,也就是说,虚无与永恒之间永远不可协调。死亡永远横亘在人的面前,人生所有的追求与付出最后都要乘以零,于是结果也成了零,于是结果也成了零。这个结论太容易导致悲观了,所以才会导致“不近诸色”与“从不迷恋”两种人生态度。
曾有人说人生有三种境界:一是看山是山;二是看山不是山;三是看山还是山。这句话曾让我迷惑良久。是佛开启了我,让我蓦然醒悟:山终归要成为山,人生终究要遭遇死亡,但这中间存在着一个过程,生命的意义其实就在于过程的丰富多彩,在于生命里曾经邂逅的每一朵亮丽的浪花,包括一次尽情的微笑,一声长长的叹息,一次流泪,一次收获。
生命在瞬间尽情的张扬比死物千年的存在更接近永恒。我们无法把握生活的长度,但有可能增强其密度。人对问题的答案存在着一种痴迷,希望获得一种人生的通透。那么,走近“诸色”,并且迷恋它。徘徊其外,或者只以游戏的心态对待它,谜之门永远不会对对你悄悄开启。有一天经过教堂,看到一排大字:耶稣爱你。让我产生了一种无言的感动。我爱,我爱,这是对生命一份最好的付出。周国平说过一句话:爱的反义词不是恨,而是冷漠。恨是爱的另一种阐释。装满爱,以热情的目光张望着这茫茫的大千世界,你会获得愉悦,获得充实。
当爱占据着心灵时,人将会以无限的激情投入到生命中来,并执著地追求着人生的意义,会去为一份完全的爱情而呕心沥血,为一份永远的友情而无私付出,为一个事业而忙碌不堪甚至身心憔悴。当然,这些都是导致悲观与虚无的引子,毕竟,爱情经常被现实碰碎,友情又难免被时间洗涤的褪色,事业也往往并不巍峨坚挺。正如疯子之所以变成了疯子就是因为爱得过于痴迷的缘故。
但是,依然去爱吧,即便是像耶稣一样被钉在十字架上。由爱而痴迷,由痴迷而执著,由执著而悲观,再由悲观而豁达,这是一个必经的“四步曲”。疯子疯了,他还是说:“我爱!我爱!”
他毕竟修成了正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