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早已习惯 ,一个人忍受所有苦难》
松树同志离开我已经三个月了。
三个月里,我们一直保持联系,都是他单方面打电话给我,坚持了三个月,真不容易。我也想过主动打电话给他,可他在军区没有固定座机,他还是新兵,所以没能带手机,仅确定的是信箱地址,我不喜欢写信,因为信的传递速度太慢,我自私地认为想念一个人就应该马上让对方知道,一秒都不能等。
我们之间的所有联系都断了,唯一能做的是等他联系我。男儿报效国家,志向远大,他有他的雄图大志,我有我的小众选择,比如选择适应没有他的生活,比如选择去等他。
松树同志联系我的方式很特别,他只能借别人的手机打电话,他的战友来自五湖四海,属于他的来电显示同样来自五湖四海。以前,如果来电显示是外地的号码,我一般不会接,因为觉得是电话诈骗。现在,只要是外地号码,我都会内心激动地接,因为那可能是松树同志的电话,虽然有好几次真的是电话诈骗,但我还是乐此不疲地接听。
同样的事,同样的动作,总有人会让你愿意去辛苦自己,记得《追风筝的人》里有一句:为你,千千万万遍。
元旦,松树同志打电话给我。
松树同志说:这几天班长训得很凶,已经很久没打电话给你们了,内心特难受,今晚跑完五公里,我就觉得受不了了,哀求班长让我打个电话,班长给我磨了两三天终于同意了,所以说打个电话给你不容易啊。
我内心突然有点感动,许诺:等你回来,我请你吃大餐。
松树同志: 好,到时我要点三个肉,吃穷你,哈哈哈哈……对了,今天元旦,祝你新年快乐!
我:新年快乐,也祝你新兵特训期结束快乐!
松树同志说:其实还没结束,准备跟着部队去到深山特训最后一周,又得汗流浃背了。
我:辛苦你了,注意身体。
松树同志: 这算什么,前段时间我腿受伤了,班里跑步时队友在前面跑得飞快,而我一个人跟在后面一瘸一拐地跑着,腿很痛,但不能停下来不能休息,班长说了打仗的时候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一停下来就会被打死,敌人不会因为你是伤兵而同情你,为了活着,哪怕是用手爬,你都得跟上去。白天训练,晚上回到宿舍看着自己又红又肿的大腿,在刚开始的时候,和舍友关系还不是很好,只能独自涂药,尽管伤口很痛,自己还是咬牙忍住,手掌颤抖着慢慢涂。当初出发时,我就已经知道军人是辛苦的,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哪怕再苦再累也要撑着,虽然有些时候真的很孤单,一个人在床上躺了很久都睡不着,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以前的生活。人啊一劳累就会想找个"依靠",每个人都一样,所以当我累到不行的时候,就把你们在离开前送我的明信片拿出来看,满满的祝福,满满的能量,我还可以打电话给你们,每一次都能收到你们的关心,真幸福。
我在电话那头愣住了,心脏隐隐作痛,想去抱怨他为什么没有早点把受伤的事告诉我,不过这句话没有说出口。我明白,告诉我是没用的,也没必要告诉我,哪怕你不说我也知道,其实你早已习惯,一个人忍受所有苦难。
在踏上军车前,松树同志提早一个月来到学校,漫长的暑假硬生生被他压榨了三十多天。
当时,我始终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将自己丢进孤独的世界。你一个人坐上离家的火车,一个人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S城,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书,一个人打球,一个人拿着兵役文件东奔西跑,一个人站在宿舍走廊里看夜空,一个人躺在草坪上听歌。足足一个月,你的世界只有你一个人。
现在,我突然明白了,其实在那时候你就已经在适应一个人的生活了,逼迫自己去适应,因为你知道自己即将去到另一座城市,你得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跑步、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忍受所有的苦难。
今晚的夜空有一轮弯月,只有一轮弯月。
月亮是孤独的,但看月亮的人不会孤独,因为他知道在世界的另一端,总会有人陪他一起看月亮,总会有人愿意陪他一起看月亮。
一个人思念另一个人,无论在何方、无论多遥远,他们的思念总会到达,像天上的月亮,在茫茫人海里的你总会看到。
(希望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