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宸左手抻扣头右手抽皮带，动作行云流水。

铮～

皮带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听起来极为清脆，可能是因为我还没有完全睡醒的缘故，那声音好像近在耳边又远在谷底，颇为神奇。

哟！剑要出鞘了。我说。

陈宸轻笑两声然后突然凑到我的耳边神秘的说，刘浪，我要写武侠小说。

什么，我愣了一下，然后豁然开朗，笑着说，如果你是认真的话，说话可要再小声点，别被山外的人听到。

是认真的。

陈宸清了清嗓子，再张嘴却像是喊出来的。这声音在山顶极为突兀，以至于我俩同时一怔。

姗姗来迟的太阳终于露出半张脸，红霞映在人脸上有种飞升的错觉。

发什么呆！

陈宸拍了一下我，我连忙伸手去摸腰带，却没有像他一样发出利剑出鞘的声音，我不适合写武侠小说，我想。

为什么看不到彩虹啊！

可能是因为时间太短了吧。

可是我憋了很久了。

还不够久吧。

不过比你尿的高已经很满足了。

但是我尿的时间比你久吧。

还不是一样没有彩虹啊！

唉。

好烦。

下次吧。

一言为定。

下次一定有。

所以你是认真的？

是认真的。陈宸将野草吐在地上，真苦，他说。

准备写什么样的故事。

浪子回头。

会不会太老套，我说。

也是个书生。

天下无敌的书生？

可以这么说。陈宸勾起嘴角。

有点意思。

书生没有武功却天下无敌你可知为何。陈宸非常得意。

你接着说。

因为他好赌。

是男人都好赌，我相信这一点。

但你肯定没有听说过天下无敌是可以赌出来的。

有意思，你接着说。

好赌的人好色。陈宸说。

你这样说的话也勉强说的过去。

书生身无分文以命做注。

用命赌一个女人，可是他的命并不值钱。我说。

所以和他对赌的人并不缺钱。陈宸轻笑。

那人脑子一定有病。

脑子有病的人不会杀的了天下第一。看到我脸上惊讶的表情，陈宸得意忘形的样子尤为欠揍。

想杀天下第一的人一定是不要命的。

不，是非常不要命。陈宸说。

不要命的都喜欢普通女人。

如果说这个女人普通的话，天下就没人敢称女人了。

反正不管我怎么说你就直接说不就对了，我生气的说。

陈宸调皮的笑了一下，接着说。天下第一的女儿摆擂台比武招亲，你猜怎么着。

无人能敌呗。

不。

你又来！

虽然打败天下各路豪杰，最后还是败了。

败给了谁。

一个不要命的人。

那只能怪这个女人武艺不精。

如果说这个女人武艺不精的话，天下第一早就不是天下第一了。

这么说这个女人比她爹爹天下第一还厉害。我撇嘴。

在她杀完人之前还不是。

她杀了谁。

一个多嘴的人。

多嘴的人说了什么话让他丧了命。

事实上多嘴的人还没说话就已经被这个女人杀死了。

死在哪里。

赌场。

不要命的和书生对赌的赌场吗？我问。

是的，他们赌这个多嘴的人会不会说话。

这个多嘴的人还没说话就被这个女人杀死了。我说。

是的。

不要命的一定赌的是这个多嘴的人会说话。

不。陈宸的表情无比沉静。

看来书生很幸运，白捡一个天下第一的女儿。

天下第一死了女人就不是天下第一的女儿了。

你是说，这个多嘴的人就是天下第一？

是的，天下第一死前一句话也没有说。陈宸的表情无比严肃。

被自己的亲生女儿杀掉又怎么说的出口。

实际上天下第一在他女儿动手前就已经快死了。

为什么快死了？

生老病死。

武功再高的人也熬不过岁月。我叹息道。

实质上天下第一就算能熬过岁月也熬不过今晚。

为什么呢？

因为杀他的不要命已经坐在了赌场。

女人之所有成不了天下第一是因为她不敢杀人，男人之所以败给女人是因为他不敢死。书生不怕死，所以女人败给了书生。女人选择习武而不是诗词歌赋，不杀人就成不了天下第一，成不了天下第一就不能保护自己和家人。家人不需要女人的保护，家人只需要女人保护好自己就好了。陈宸跟我说这段话的时候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天下第一不应死于衰老而应死于刀剑。我说。

是的，刀剑无眼，人却有情。陈宸叹了口气。

天下第一拿自己的命血祭女儿的剑。

血祭过后的女人成为天下第一。

原来书生是因为有了一个天下第一的女人才成为的天下第一。我说。

不。

天下第一问书生这世上谁是天下第一，书生将醒目拍在桌子上，台下噤声。陈宸说。

还挺有画面感的。我说。

书生说我是天下第一。

他还真有胆量。我戏谑道。

一碗酒下肚，书生就已经不是文弱书生了。说完陈宸也跟着喝了口啤酒。

天下第一在门外问书生想不想死。

人不会白白去死。我说。

如果给你所有想要的你会不会死。陈宸像是问我。

这个可以考虑。我低下头竟真的开始想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去死。

书生只要十文钱。

书生真是有病。

是的。

书生将十文钱整齐排在店小二面前买了碗烧酒，喝完酒就去赴约了。陈宸说。

天下第一为什么要他的命。

陈宸没有回答我问题，说道，到地儿以后，远远望去，书生看见一个女人。于是摇摇头，闻了下满身酒气，扭头回去了。但第二天穿戴整齐，就上了擂台。

蛮讲究。我说。

女人将剑抵在他的胸口，书生上前一步摘下了女人的面纱。鲜血顺着剑滴在擂台上。书生没有死，因为女人将剑挪开了一寸。

我明白了，天下第一是想让女儿拿书生的命祭剑，但是失败了。原来不要命的就是书生，那和书生对赌的人又是谁呢。

陈宸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

哪里的人鱼龙混杂，不是酒馆而是赌场。赌场天天死人。不管是大人物还是小人物，死了以后都只是不会说话的死人而已。天下第一死了，杀他的人是她的女儿，本来今天赌场要死更多的人，只不过天下第一死了，就没必要死那么多人了。没杀人的女人还好杀，杀完人的女人就不好杀了。赌场里的人一下子走空了。只有书生在喝酒。

万恶的理想主义，我不屑的说道。

说到底书生还是因为一个女人成为的天下第一。我又说。

你说的对，也不对。陈宸终于不是只说一个不字了。

但又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我想他是喝醉了。

书生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四处流浪，有了女人就不再是浪子。浪子可以爱酒，可以为命换最后一碗酒。不喝酒的人就不能称为浪子。书生有了女人就不能不要命了，要命的人就得习武。

书生半路出家练成了天下第一？又是万恶的理想主义。我表示不屑，但陈宸完全没有理我。

你为什么不用剑。女人说。

你听说过一句话吗？书生说。

如果手上没有剑，我就不能保护你。如果我一直握着剑，我就无法抱紧你。

哎！陈宸，这是《死神》里面的台词吧！我打断他。

哦，你听过啊，那我去掉吧。陈宸自嘲一笑，接着啰嗦。

我的命只值十文钱，十文钱能买一碗酒，一碗酒要了我的命，而你的剑却没有，我说过你可以走，你偏要借口江湖之约保护我，不要命的又岂会怕不要命的人杀害。我开始习武不是因为我害怕了，而是因为被一个女人保护真的很丢脸。而且这个女人在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已经觉得死而无憾了。

所以书生最后成为赤手空拳独霸天下的天下第一是么？我问。

陈宸站了起来，逆光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只有一无所有的人才敢称自己是天下第一。

说到底还是万恶的理想主义啊！我非常不屑。

陈宸走过来将手中的野草戒指从大拇指上卸下来递给我说，这是我们缥缈派的传承戒指，你拿着。

我们青云派的人不屑于这东西。我说。

傍晚我和陈宸来到山下的便利店，陈宸走到柜台从兜里哗啦哗啦拿出十几个一元硬币，不紧不慢的排在满脸惊愕的店长面前。

老板！再来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