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地铁站,大家纷纷撑伞,我伸手探了探,细丝般的雨浓密地织成一张网,从天空深处洒下来,捆绑着这座城市。
闷的很,我索性不打伞了。
三、二、一,人行横道的红灯倒数,跳到绿灯。
宽宽大大的十字路口,所有的车都停在斑马线后,等着他们的绿灯。
我慢悠悠地抬脚,雨水已经湿了鞋尖,走到马路中间,所有的车灯照在我的身上,这一刻仿佛世界只有我一个人,只有我和这雨水。
就像十三岁的我放学后,趴在阳台上看到来接我的家长欢快地冲进雨中。
回家的小路两边是枝桠浓密的樟树、杨树,雨水噼噼啪啪打在叶子上。
路过的调皮男同学使劲地扯一下树枝上的蔓藤,积蓄在树叶上的雨水哗啦啦一股脑全钻下来,打在伞面,好不爽快。
我瞅着爸爸说,还想玩。
爸爸总是拉着我的手说快走快走。
那时候我瘪瘪嘴心想迟早我会长到龙猫那样大,跺跺脚雨水就哗啦啦往下掉。
田地里小麦仰着头努力地拔节,
池塘里的青蛙叫得欢快,
夹杂着青草和泥土味道的风吹着额前湿湿的头发,
一只手被爸爸牵着,另一只摊开掌心伸到雨伞外,
雨水漫过穿着白凉鞋的脚背,
就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整个梅雨季。
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
我知道只要跨越漫长的梅雨季,夏日燥热的阳光携裹着永无止境的蝉鸣就会到来。
有吃不完的西瓜、香瓜、黄瓜、大笨瓜,
田地里摘来的最新鲜的西红柿,
葡萄架子下踮起脚就能够到乌溜溜的紫葡萄。
晚上爬到屋顶上,铺一张凉席,等暑热退散,在漫天的繁星里,沉沉地睡去。
爸爸轻手轻脚地把我抱进屋里。
我半夜惊醒,发现自己身在他乡,城市慷慨亮整夜光。
再也不担心暑热的夏天,窝在空调屋里一整个夏天都懒得看看阳光;
也不怕上学时那漫长的小路,四通八达的交通带我去过好多城市,回家的次数却越来越少。
十一、十二、十三,踏过最后一条斑马线,刚刚好是十三条。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停着的汽车已经急不可耐了,引擎轰轰作响。
六月末,这一年真的过去一半了。
二十三岁的我丝毫不比十三岁聪明。
是不是只有我,没有进步。我这样怀疑。
还是想想,晚上吃什么吧?
我扭头,加快了脚步。
把所有的一切抛在了身后。
我千里之外的故乡。
那里的细雨和风,
那里的青山绿水,
那里的月如钩,星如昼。
那里的少年,不惧岁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