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刘以鬯《除夕》
黎看雪
下雪的黄昏,一个有几分醉意,落魄的,肥胖的,死了儿子的老年人。除夕,到城里喝了几杯酒,行走在回家的路上,从‘他’的视角看到的,想到的,梦到的,感受到的,一字一句倾入作品里,运用了意识流的写作技法,像水一样流动的思绪,故事里面呈现梦里的故事情景,如梦如幻,梦里梦外,梦见少年的自己,梦见自己作品里面的人物和一景一物。作者用第三人称的上帝视角,用真诚细微的情感融入到人物的内心深处里。沉寂郁结的基调:“云很低,像肮脏的棉花团,淡淡的灰色,摆出待变的形态。然后,淡灰转成昏暗于不知不觉间。大雪将降。这样的天气是很冷的。他身上那件棉袍已穿了七八年,不可能给他太多的温暖。落雨了,当他跌跌撞撞朝前行走时。雨点细小似粉末,风势却强劲。衣角被劲风卷起卷落,扑扑扑、扑扑扑地响着。又打了一个寒噤,将手相拢在袖管里。痉挛性的北风,摇撼树枝梢头,发出的声音,近似饮泣。”小说的环境和人物融为一体。给读者很强烈的画面感。
“北风压木窗,阁阁阁,阁阁阁,仿佛有人冒雪而来,蜷曲手指轻敲窗板。”‘蜷曲’两个字写得多细,写得多准确。小说的品质在于细节的描写。语言微妙之处在于每个字,每个词如此的准确贴着人物的内心来写。写出隐忍的疼痛感。“郊外缺乏除夕应有的热闹,疏落的爆竹声,使沉寂显得更加沉寂。”
始终以‘除夕’为核,不管作者的思想怎飘,那根线始终在的。时不时又拉回来,视角始终是‘他’的视角看到的情景。“泪水不由自主掉落,她低着头,用手绢轻印泪眼。这是除夕,不应该落泪。她却流泪了。女人不论在悲哀或喜悦的时候,总是这样的。”该是怎样敏感怜悯的内心才写出如此打动人的文字。
“他是一个胖子,血压太高。在追寻存在的价值时,跌入永恒。他已离开人世,像倦鸟悄然飞入树林。他的妻子从后边走出来,以为他睡着了。望望画纸,原来画的是一块石头,没有题诗,未盖图章,左侧下端署着三个字:曹雪芹。”
借用作家苏童的话来表达:好的短篇结局就是给读者一种突袭的感觉,头皮一麻。我读出这种突袭感,疼痛弥漫在小说里的每一个字里。这篇小说作者写于一九八零年,现在阅读,依然如此吸引读者。好的小说无论时间如何流逝,它如亦如黑夜里的星星永远闪耀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