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风不咸

           第11章 痛的记忆

 陷入回忆中的苏文娜，听见丈夫郭宁伟走进卧室来的脚步声，立马擦掉不经意间流满面颊的泪水。她转过身面朝里，佯装已经熟睡。 郭宁伟轻手轻脚爬上床，关掉了床头灯，安静地躺下。

 不大一会儿功夫，便传来了他均匀而有节奏的鼾声。

苏文娜羡慕他婴儿一样的睡眠，更佩服他拿得起放得下的博大胸怀。前一秒，也许他正怜悯着那只不幸的小狗、或者感叹着自己无望的晋升之路，下一秒，只要头碰上枕头，便一切抛诸脑后，呼呼大睡。

可是，既然他做了苏文娜的丈夫，就绝对不该这么没心没肺地毫无底线和节制。他应该只争朝夕、他应该未雨绸缪、他应该拥有高一级的社会地位、他应该创造丰富的物质财富，他有责任让苏文娜的生活光彩而有面子。

可惜，现实的郭宁伟距离苏文娜望夫成龙的要求越滑越远，他那随遇而安、唯唯诺诺、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是哪里的人生态度，怎不叫苏文娜寝食难安？

夜更深，就连窗外街道上的喧闹也渐归宁静。

 苏文娜毫无睡意，她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她竭力想把眼前的不快抛之脑后。 她不再去想郭宁伟的那些烦心事情，甚至他越演越烈的鼾声她也极力做到充耳不闻。

她的思绪再次陷入韩峰不辞而别后那段痛苦的时日里。 那晚，得知韩峰已离校回家，没有任何缘由、没有任何征兆。 她一会儿担心韩峰的安危，一会儿又咬牙切齿地恨着韩峰：有什么事就不能给我说一声再走？即使要分手，也得告诉我吧。 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可惜，没有谁能给出答案。

 毕业典礼后，她怀着矛盾而痛苦的心情回到家里，妈妈问她吃饭没？ 她说：“吃了。”

妈妈看她无精打采，不自觉提高了嗓门：“娜娜，几天不见，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生病了？”

她有些不耐烦地说：“妈，您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大惊小怪、一惊一乍的？昨天毕业典礼睡得晚，今天我和同学逛街逛久了，累了。”

她在妈妈面前总是这样倔强而又任性。 说完，她走进自己房间。 在书房看书的苏爸爸，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眼睛，没有开口说话。

回家之后，苏文娜便把自己关在家里，再也不出去与同学联络。事实上，她想出去也找不到可以交流的人，韩峰不辞而别，闺蜜李欣然去了深圳，在蓝城，她成了一个有家的孤魂野鬼。

 上班后，她更是朝九晚五，单位，家里，两点一线，断了一切社交。 真是屋漏偏遇连阴雨。就在毕业一个月时，一向准时驾到的大姨妈，竟然缺席了。

 恐惧过后，苏文娜想着，每次都采取了保护措施，不会那么倒霉吧。于是，她在网上搜索月经延迟的原因，其中一条说：过度的情绪波动可能导致月经的紊乱。

得到这个答案，苏文娜悬着的心落地了。她静等着大姨妈驾到。时间很快又过去了一周，苏文娜感到了厌食、恶心。

恐惧几乎将她压垮。她疯狂地拨打韩峰的电话，得到的永远是客服冰冷的回答：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走投无路的苏文娜只得求助远在深圳的李欣然，欣然告诉她：不用怕，既然韩峰已失踪，只能找个医院做人流算了。

 苏文娜哪里敢呀。

于是，她只得请假前往深圳，找李欣然。 那天在深圳，李欣然见到苏文娜的样子，一阵劈头盖脸的骂：“苏文娜，几天不见，你怎么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了？没有韩峰，你就不活了是吧？” “苏文娜，你给我听好，这年头，未婚怀个孕算什么呀？我们老板单身未婚，女儿都几岁了，对外说是领养的，据说是老板的私生女呢，算来，也差不多是大学毕业时候怀上的。稀奇吗？一点都不。”

听着欣然的责骂，苏文娜反而感觉舒畅了许多。她好生奇怪：为什么一向自诩文艺青年的李欣然感情却很是拎得清，可惜，苏文娜没有那样的果断，更不可能有生下孩子的勇气。

第二天，躺在医院妇产科手术台上，刮心一样的痛楚，苏文娜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从深圳回来的苏文娜，似乎更加沉默少语了。 她曾经娇柔的面容越来越苍白。 她的笑里也藏着一丝苦涩。

 她的话越来越少，她总爱把自己关在房里。

苏主任的乖乖女一时间成了父母心头的疑团。 慢慢地，苏文娜刚进医院时的风波也已渐渐平息，取而代之是背后的一些窃窃私语。

 曾经，那些千方百计想博得她一笑的年轻医生，还有那些拿她当最佳儿媳人选的叔叔阿姨，也渐次疏远，他们早已经另有佳就，亦或者名花有主。

 在她经过的地方，时不时会传出一些闲言碎语： “这苏文娜看着挺漂亮的，会不会有什么毛病啊？”

“苏文娜外表看着漂亮，整个就是一冰雕美人。”

“她也许受过什么感情伤害吧，否则不会这么奇奇怪怪的。”

“听说她爱上了有妇之夫，怕是见不得光吧。”

 苏爸爸听着这些闲言碎语，也没有责怪她，只是偶尔父女俩单独在家的时候，父亲会忍不住旁敲侧击地问问。

苏文娜却始终未向爸爸敞开心扉。但，苏文娜心里清楚，那些难听的话爸爸可以不计较，可是，爸爸心里一定非常的担心：大伙儿说的那些话不会是真的吧？ 好多次，她想将一切告诉爸爸，告诉爸爸，等自己走出了这段阴影，便一定去认真相亲。

 她不是故意让父母担忧，她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给韩峰一个机会，给他们的初恋留一丝机会。

 可是，她却始终没有能够坦诚面对父亲。这个秘密一直深埋在她自己的内心深处。

 就这样，在人们异样猜测的目光中，在父母日益的担忧中，两年的时间很快过去了。

 韩峰依然杳无音信，毕业后的严明也渐渐和苏文娜失去了联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