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到姑姑家看海去
上世纪70年代,姑姑家离县城40多里地,这是一个典型的胶东渔村。
每次看姑姑,还没有到村口,那熟悉的海洋气息就先扑面而来了。从姑姑家出来向东走百十米就是大海,岸上有一个村集体的船厂,可以修造渔船。船工们船上船下的忙活着,四周堆放的网具散发着鱼腥。船厂的南边是向东蜿蜒的金色沙滩,一眼望不到头。不用的舢板培埋在沙滩上,任由孩子们跳上跳下的玩耍。船厂的北边是一片礁石滩,退潮了,到处都是赶海的女人和孩子。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等待出海的渔船随着波浪摇动,天海相连处隐约可见星罗棋布的小岛。
赶海是渔村生活的一部分,蔬菜和肉类短缺,大海无偿的赐予不仅可以丰富渔民的餐桌,还可以换些零钱补贴家用。姑姑经常带我去赶海,赶海以蚬子、波螺和牡蛎为主,间或些螃蟹、章鱼等,海胆和藤壶之类是没人吃的。
牡蛎生长在礁石上,大的如拳头,小的如核桃,女人们右手食指上绑一个铁指甲,用蛎钩子敲去牡蛎的外壳,左手把碗口贴近礁石,用铁指甲一划,蛎肉落入碗中,中间也不忘往嘴里送上一两个。蚬子生长在泥沙里,外壳是浅灰色,大小如杏核,需要一边用蛎钩子刨泥沙,一边将捡拾的蚬子在海水里涮洗干净后放入篮子里。波螺赶起来最省事,它们外壳呈黑色或黑白相间,常见的有两种,一种大小形状象少儿吃的宝塔糖,另一种圆的大小似豌豆。它们都生长在礁石缝隙或礁石旁的浅水里,大个的分布零散,要一个一个的捡,小个的经常是一簇一簇的,两手直接往篮子里捧即可。
送客的饺子迎客的面,家里来了客人,主人带着工具来到礁石滩,赶些牡蛎和蚬子,一个时辰回到家里,加水把蚬子煮熟,去壳后连同蛎肉做成面卤,其鲜无比。
如果要赶鲍鱼、海参等海珍,就要碰海了,碰海的人叫海碰子,都是些水性了得的青壮年。他们身前挂一个网兜,戴上水镜,一个大葫芦充当救生圈。游到水深的地方,憋住气一个猛子扎下去,把海珍捡起来放入网兜,快速游到海面抱住大葫芦呼哧呼哧的喘上一会,再扎到水底去。回到岸上把海参和鲍鱼制成干品,更便于长期保存。也可把海肠子脱水制成粉末当做味精使用。
姑父是村里瓦匠的头,很有些威信,他也利用空闲时间带领一队人拉拉小网。把百多米长的渔网整齐的码放在舢板上,渔网一头留在沙滩上,边摇橹边下网,舢板在海里画出一个大大的半圆,把网的另一头也送到沙滩上,人们自动分成两组,各拉住网的一头,边喊号子边收网。再看看网底就象大杂烩,各种鱼、螃蟹什么都有,大家每人一份,家里晚饭的菜就是它了。
渔村的主业当然是远海捕捞和人工养殖了。远海捕捞都是大马力的机帆船,每艘渔船的桅杆顶部安装了一把椅子,这是鱼眼的专属位置,海上捕捞经验丰富的人才有资格充当鱼眼,他坐在椅子上,通过观察远处海面的情况判定鱼群的位置,决定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下网。
我一次跟机帆船到养殖区,一眼望去都是玻璃浮漂撑起的一片片鱼排,丰收总是让人愉悦,渔民们似乎忘记了海上劳作的艰辛,把收获的扇贝、海虹和海带装满一只只舢板,舢板编成船队在机帆船的拖带下向岸边驶去。
岸上的女人们忙着把刚卸下的扇贝和海虹剥壳取肉,把海带均匀的晾在沙滩上。不需几日海带在太阳的暴晒下脱去水份,表面析出一层薄薄盐。她们把海带对折几次,将析出的盐份抽打下来,便可以包装出售了。抽打下来的盐可以用来腌咸菜,盐份被芥菜、萝卜吸收后,剩下半缸的泥沙,但咸菜确多了一些海带鲜味,也给人补充的碘份,真是省钱又健康。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四十多年过去了。现在姑姑家离县城还是40多里地,只是家从平房搬到了楼房,昔日的礁石滩和金沙滩建起了现代化的造船厂,那海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