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十八岁的日出
十八岁的那年夏夜,我“逃离”熟知的一切,奔向一个未知的城市,那里的一切都是新鲜的,那是第一次独立远行,也是十八岁的远行。
我想,一个人,无论有多么鲜活顽强的生命力,如果在同一个生存空间停滞太久,就会慢慢呆滞、变质、发霉、衰败。无论你掩饰的有多好、活得多惬意,一座城市平静的就像死寂的湖水,慢慢的感情开始敷衍,目光呆滞,行为迟钝,思想在局限,就连空气中都有窒息感,是否有那么一瞬间迸发“出逃”的想法,我在十八岁那年夏天出发了。
将近二个月的暑假,让我有合理的理由出门,不顾父母一再的叮嘱,道世间险恶,要我结伴而行,可我深切的感知到,在他们的参与下,我很难体会真正的世界,不好的那一半也是该品尝的,肩负与感知的需要更多,找到内心的路,渴求换种活法、渴求空间的变迁能激醒昏睡的心、渴求来场难忘的邂逅、甚至渴求贪恋的呼吸…….
打开门,就与清风扑了个满怀,叫上车,那天我看到:清晨的地铁里青年们肩摩踵接涌向充实的一天,大大小小的街巷里,快递和外卖小哥的身影飞驰而过,车窗外,鳞次栉比的商铺应时而起……而我将离开这里的一切,去找十八岁的自己!
当列车徐徐启动,城市地标、跨江大桥、高楼大厦、广告牌等等一切,就像撕碎的碎纸条儿,被我洒向脑后,窗外,渐渐地,城市被自然肢解,乡野点点星火点缀着黑夜。’车轨依仗的群山巅上,还淡淡的抹着残霞的余晖,透过车窗玻璃能看见的外景轮廓,把目光伸向远方,群山还没有消逝,却已失色。
列车缓然停站,人簇拥着下车,犯瘾的烟民也得空儿下车撮几口。散发荧光的小精灵猛然闯入我的世界,它趁机从列车门口溜了进来,很灵性的驻足在我前方的窗槽上,在课堂上认识了它,今天在冰冷的铁窗下结识了它,明显的十字纹莹,,它夹杂着泥土的腥味、青草的清香、露滴的晶莹。可幼弱的事物往往与博大有关,它挥发自己,破晓黑夜,鲁迅在《热风》中说道:“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不由得呼吸也变轻了,生怕惊扰了它,它是如此有尊严的活着,和所有的生命一样!并且它还是有关完美的理想主义者,所以,它是自由的,生命是它唯一的行李,没有过多的羁绊,它不依赖出行工具,它只要愿意便歇歇脚。我想,它是不是可能和我一样?从原来的群落“出逃”,只是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寻求自己,该以怎样的姿态来生活?我饱含深情的望着它,感激它在夏夜里赶走一片燥热。
等我缓过神来,它已悄然不见,环顾四周,却悄无踪迹,我想,它像光一样破窗而出,冲破天际,静启天明。拉回思绪,它待过的窗上浮现一张少女的脸庞,侧身望去,与我年纪相仿,灯光下的脸庞仿佛镀了一层白光,汗毛反射着光,毛茸茸的,胸脯柔和的呼吸,双手很自然的交叉着,嘟囔着嘴,似乎在梦呓,小桌椅上斜放着一本散文集。我想昨天下午我错过了这样一幅情景:少女、诗集、窗外、田野、夹杂着火烧云的晚霞……这一切都是新鲜的且美好的!
睡眼惺忪,有什么在拨弄眼皮,猛然睁眼,顾不上充血的胀痛,心里猝然一声,是光!是鲜血般猩红光,正不断从地平线涌来,用力的拍打在脸上,钻进瞳孔,刺激着大脑皮层。在窗户上,悄然的发现,那个女孩的目光注视着天空与大地的接壤处,我含糊的从她那边听到一个人名:“福楼拜!”我疑惑的侧身,我们相互对视一眼,她那一眼像一盆冷水把疲惫的我泼醒,我记起来!福楼拜曾经给女友写信:我拼命工作,天天洗澡,不接访客,按时看日出……他迎接晨光,是一种严谨的生活仪式,更是一种精神享受。那束光疾驰着驱赶黑夜,交织交融,孕育新生,我仿佛懂得了一件严肃的事——天安门的国旗与旭日同升,这是多么让人激奋、鼓舞的仪式!我们所追寻的一切,都是迎着日出开始的。三百六十五个日出,学术上,是各不相同的,但唯一相同的是它见证着每一次奇妙的相遇,每一次自我的深情拷问,每一缕朝气的勃发!
列车到站时,我想,如果她也该处下车,这一路,我们应该有很多想说的。窗外早已大亮,走出车站,望着奔散的人流,我想起了那只萤火虫,想起了福楼拜的信,萤火虫是黑夜的奋斗士,它们冲向天际,用生命静启日出,望着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面孔,一切都充满着挑战,对!就应该像萤火虫一样!做一个奋斗者!奋斗!同样孕育着希望,同样带来改变,同样让人为之澎湃!暗夜中的精灵,汇聚成黑夜中的日出!无数人的奋斗,汇聚出中国城市鲜活的动力,留下温暖的时代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