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岁的姑娘天地都不怕,何况是老子娘,毫无畏惧就让自己养活自己的话脱口而出。
然后查查卡里所剩无几的压岁钱,只能开始践行无兼职不大学这句口号。
我遇到戴先生的时候,可能是我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候之一了。
30多度的天气被塞在厚厚的人偶外套里,每喘一口气都是火辣辣又晕乎乎的,分分钟都要爆炸,但因为它一个小时比发传单多30块钱,我只能任劳任怨,这还是我靠着父母给的身高达标了才被录用的。
我一边气自己没用一边还要做些各种卖萌的动作吸引路人,却注意戴先生端着一杯星巴克坐在旁边的露天茶座里。
在这个城市,很少见能把正装穿得那样有味道的男人,因为学校里那群男生连穿西装背双肩包都不会介意,而办公楼里我所见稍微有点年纪阅历的男人都被生活强奸大了肚子。
我瞬间就把气自己放在脑后,开始一边工作一边关注他,他坐姿随意但不失态,握着咖啡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轻嘬咖啡的时候会稍微皱一皱眉。
他应该是一个很严肃认真的男人,他应该不怎么爱笑。
我突然有一点少女心膨胀,情不自禁地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注意到我。
他有些惊讶,我指指自己胸口,上面写着,给我一个抱抱让世界更美好。
我的工作是在街上给路过的人一份拥抱的美好。
我得到了那天最美好的一个拥抱,也记住了戴先生身上好闻的须后水味道。
2
我猜测戴先生应该是在楼上的办公楼里工作,本来打算做完一天就辞职的我又多做了两天坚持到活动结束,但是后面一次也没有遇到过他。
遗憾的同时也只能将戴先生当成一个美丽的邂逅,尽管他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可能也不会在意这件小事。
回过劲要烦恼的事更重要,自己养活自己可不是扮三天玩偶就能实现的,我不能不敢也不愿就这样打自己的脸。
我后脑勺有两个漩涡,我妈说生我下来她就知道我是个犟牛,现在我也这么认为。
挣扎着又发了两天传单做了三天饮料促销员,脸都笑僵了的我终于被抛出了低谷,一个学长推荐我去一个财务公司兼职做经理助理,其实就是打打杂做做会议记录打印打印文件,我大一的时候做课代表经常和助教一起,业务都熟得很。
面试的那天我才发现是我猜测戴先生工作的那栋楼,但是那栋楼有17层,三层以上全是办公楼,我乘电梯的时候还想着不知道他在哪一层,会不会遇到。
结果电梯门在其中一个楼层停住打开的时候,我就看到了走进来的戴先生。
他站在我前面,我又闻到了那个好闻的须后水味道。
他跟我同一楼层,出电梯后我叫住了他,心如擂鼓,尽力摆出自己觉得最好的笑容,
“先生您好,请问xxx公司怎么走。”
3
戴先生当时只是淡淡地告诉我怎么走以后就跟我相反的方向离开了,所以我万万没想到他会是那天的主面试官。
那时我第一次在面试官的桌签上认识他,戴辰。
差点傻眼的同时,感觉稍微还是有些影响我发挥的状态。
虽然他根本没有问几个问题,我几乎靠遵循了一个对面全是猪的方法撑了过来,我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脑子高速运转同时感觉又有种莫名的束缚。
本来在心动的人面前,就永远不可能胸有成竹。
他最后说可以了对我来说简直是大赦,出去的时候感觉后背都有点微潮,本来试试看的心态被戴先生的出现变成了强烈要留下的心态。
幸运的是虽然和我一起面试的有好几个女孩子还有一个男孩子,但是我可能靠着一点面试官看着顺眼的幸运最后如愿留了下来。
不然故事可能会戛然而止。
被告知我是戴先生助理的时候我觉得这个时候我爸给我双倍生活费让我辞职我都是不愿意干的,我丝毫不掩饰喜悦地在戴先生办公桌对面的小办公桌上落了户,反正别人也分辨不了我喜悦的心情来自哪里。
我一边整理着桌面一边想着回学校一定要请学长吃一顿大餐,感激之前难以言表,当然前提是我发工资了。
戴先生认真地把我的日常工作交代了一遍,我也认真地拿小本记得清清楚楚,并决心一定要认真努力做好每一件事。
除工作以外我们并无交流,虽然我觉得可能是刚开始并不熟的原因,但是戴先生确实如我一开始所想是个严肃认真的人。
隔着两个桌子两台电脑我是看不到他的,但别人进来批改文件时也不见说笑的,他偶尔会离开,但是时间很短,又坐回电脑前。
我每次都用眼角的余光看他来去的身影,觉得莫名其妙的满足。
4
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加了戴先生的QQ和微信,QQ似乎只是个工作上的工具,但是他的微信上也没有什么值得发掘的私人话题。
一开始我们也没有聊过,但是我直觉感觉他是没有女朋友的,因为市场部的刘姐总是爱路过戴先生的办公室,有时候还进来跟他寒暄两句,我看见过两次她邀请他下班后一起去吃饭。
她总是娇嗔地说每次都约不到他。
后来上班时间长了,慢慢熟了,还能跟戴先生在微信上聊两句了,我会说说家里的事情,他也听,但似乎总是以长辈的身份,关心我大学里的生活,适时给出他认为合理的观点。
我跟室友提起过戴先生,小K提醒我前路坎坷。
我问她为什么,她笑着说毕竟没有哪个成熟的男士会陪小孩子玩过家家游戏。
我那个瞬间其实很是气馁,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我才大二,在学校里都不算老人,何况是社会那个大染缸呢。
长不大的孩子,对男人来说,可能不是趣味,而是负担吧。
想着每次戴先生跟我说的那些话,可不就是把我当成一个孩子吗。
这让我连着好几天都是低气压,直到他都发现了,特意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好像状态不怎么好。
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的就直接跟他说他是不是觉得我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他一愣,问我为什么这么想。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一咬牙索性撒了个谎,我喜欢的人觉得我不成熟。
他一挑眉,可能他也没有多么成熟吧。
他告诉我,真正成熟的人不是靠评判别人的成熟与否来体现自己,而是在别人不成熟的时候给予包容和引导。
我笑了,像你现在这样吗。
他不置可否。
5
会和戴先生去应酬,是因为那天市场部的人说他有一份文件没带,让我提前下班给他送过去。
我也没有想到直接让我送到饭桌上去,结果对方的人说来都来了就让我一起坐下,戴先生拒绝结果被对方打趣了,我自然不能让上司难做也不能让双方面子过不去,于是就坐下了。
其实我那天是做了会让我喝酒的心理准备的,我在学校学生会有职位也不会少了聚餐喝酒,所以我是不怎么害怕的。
但是我没想到戴先生会帮我挡酒,我如坐针毡,觉得领会错了领导的意思,我坐下来可能就是个错误。
大家谈妥公事以后就喝得更加放肆了,后来桌子上的人差不多倒了三四个于是就准备散场了,戴先生一个人喝了两个人的酒竟然没有倒下,也没有和其他人一样走路像打摆子,只是呼吸有些急促,眼神也没有平时那么沉稳。
他只说有些头痛,带着我上车后就开始闭目养神了。
我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跟他道歉了。
他揉揉太阳穴,声音低沉有种温柔的错觉,女孩子要知道时刻保护自己啊。
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他身上须后水混杂酒精的味道,我竟然有些醉了。
我和戴先生的关系似乎因为那次应酬有些突飞猛进的进展,倒不是感情,只是单纯地说关系。
办公室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有他鼠标拖动和键盘打字的声音,我泡茶给他时他也会停下来和我说些话,因为听不惯他经常长辈论调,我经常会很主动跟他提一些我想知道的话题,从普通到隐私,从求职到感情,我也了解了他不少。
重点是,我对戴先生的称呼,从戴经理转变到了辰哥。
反正就是,从单纯的上司,变成了有些私交关系很融洽的上司。
6
戴先生有时候会带一两本自己曾经看过的书给我看,他似乎把我当成一个愿意帮助的后辈,很是照顾我。
我也乐得接受,戴先生的书总是看得很认真,会在一些空白处写读书笔记或随想,他的字很好看,我每次一看到就想到他骨节分明的手。
总是徒生羡慕,不知道被那手握住的笔,又是什么感受。
我和公司的合约只有三个月,因为我考试月还是需要抱一抱佛脚好应付一下学校的检阅。
临近离职那几天,我每天都感觉挖心挖肝的,我还是不敢和戴先生明说的,这是我躺在床上想了好几个晚上的结论。
明显我没有半点和他处对象的优势和资本。
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吃土少女,不顾一切说是为了感情,可能在他人眼里一不小心就会无知少女傍大款区别不大了,这根本不是我愿意看到的卑微。
我本来是打算安静地离开,可惜事与愿违,那天休息的时候在厕所遇到了刘姐。
她的烈焰红唇好看又刻薄,说了让我有些不太舒服的话。
这就要走了?学生妹啊还是劝你好好学习,我当然知道你在想什么,阿辰是不会喜欢你这种小孩子的。
我好像被一下子踩了痛脚炸了毛,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却一下子就破罐子破摔了,我理也没理就径直走了。
她点燃了我,我却选择另一种方式燃烧。
下班以后我收拾了东西,最后看了一眼我坐了三个月的地方,算是告别。
我毫不犹豫地走到戴先生桌前,他大概猜想我要告别,却不知道我是告白。
我一口气就倒完了所有,“辰哥,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第一面起喜欢你了。你不用回应我我只是不想留遗憾而已,啊,说出来好受多了,再见。”
说完也没有勇气看他的表情,几乎是逃着走了,我也不知道不会有交集的两个人何时会再见。
7
戴先生会来学校找我,我也是始料未及的,但并不是我喜闻乐见的。
我突然后悔那天的冲动,像戴先生那样认真的人,大概连对别人的拒绝都会当面一五一十谈好,何况我这个小孩子,他也要确认我没事才能放心吧。
考试月在宿舍外活动的学生明显少了,奶茶店也没什么人,我一进去就看见Z先生。
他大概觉得穿正装在大学校园里太扎眼了,换了一身深色的休闲装,头发也没有整齐地梳在脑后,有些凌乱,却凭空多了些青春的气息,左右他也不过打我五六岁,却老成了太多。
我心里觉得这一趟还是挺值得,戴先生这个样子还是很赏心悦目的。
我一坐下就发动了先手,“不好意思啊辰哥还让你跑一趟,你看我也好好的没什么事,我也不是小孩子,我说喜欢你只是想顺我自己的心,其余的我也不想多想,你也不用担心我啦,更不要安慰我开导我,道理我不是不明白,我也看得开,你放心吧,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嘛。”
我自认为一番话说得成熟到位又不拖泥带水,如果不是场合问题我都想给自己鼓掌,但是戴先生显然不这么想。
他叹了口气。
我正要再开口一番补充时,他似乎有些无奈,“那你也没有问过我的心啊。”
我呆呆的表情一定很好笑,他笑了,伸手揉揉我的头发,“我没有说过不喜欢你,你走得那么快我也来不及说我喜欢你。”
他就这样轻易地说出口了,最奇妙的满足应该是措手不及地得偿所愿。
戴先生后来告诉我,几个月前的一天,他下楼买咖啡在电梯转角看到一个姑娘笨拙地套着玩偶外套,一脸气鼓鼓的样子很可爱,结果他在外面小坐一会儿那个玩偶就跑过来要他抱一抱。
我拉过他的手细细把玩,“其实那天在电梯口,我想问的是,先生您好,请问您的心里怎么走。”
他笑得一脸高深莫测,“你不知道你已经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