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莫过煮鸡蛋

   

      突然想吃煮鸡蛋,虽然是深夜12点。

      可能跟昨天突然发烧,吃了点药,一觉睡到深夜有关。然而醒来后就怎样也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煮鸡蛋。也许在身体最虚弱的,心也柔软的无以复加,而煮鸡蛋就在这个时候乘虚而入了。

        在鸡蛋花样繁多的吃法中,我最喜欢的是“腾鸡蛋”(应该就是别人所说鸡蛋羹了吧,然而我就想说腾鸡蛋,那种从蒸汽中端出来热气腾腾的样子,想着都流口水)。妻子总说我什么都让着她,唯独吃腾鸡蛋。总是一端上桌子,趁她不注意,用勺子挖一块,在嘴里烫的受不了,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硬咽下去,一直烧到胃里。所以,吃腾鸡蛋的时候,她总要画一个“三八线”,一人一半。我就在吃的时候,从下面往里拐,有时甚至掏多了,从上而下塌掉了,赶紧用勺子搅一搅,还装作跟没事人一样,等她来了说,赶紧吃。我知道,她知道我的小把戏,然而每次都吃的乐此不彼。于是吃腾鸡蛋的梗,就成了她取笑我的主要素材,我也乐得其所。但她还是隔三差五腾一碗鸡蛋,爱就像那嫩黄的鸡蛋,从来没有老去。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吃法也让我回味无穷,那就是冲鸡蛋,用翻滚的滚水,往打匀的鸡蛋里一到,鸡蛋花就开在水面上,像一朵花一样,放点盐,就是奇美无比的佳肴。小时候,冲鸡蛋是父亲的专利,每天早饭时,奶奶总要冲一个鸡蛋,然后用碗扣住,等父亲从地里干活回来再一饮而尽。我记得还因此闹过小情绪,然而,等到后来自己也能随便喝冲鸡蛋的时候,父亲却再也没有机会了,所以有一段时间我便不再喝冲鸡蛋的。然而在老丈人家我却可以享受这个待遇。有时因为时间紧,去的匆忙,岳母总是冲一碗鸡蛋,外加一点泡馍,就是一顿便餐,比滚水泡馍多了一丝亲人的关爱,比大鱼大肉多了一份家的温馨。于是冲鸡蛋泡馍便成了我加班回家最好的夜宵,美美吃一碗,才睡的安心,睡得踏实。

        现在该说煮鸡蛋了,要不然真离题八万里了。

      去年儿子初三,为了增加营养,妻子听从别人的建议买了一个煮蛋器,于是每天早上,就用煮蛋器蒸四个鸡蛋,我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每人吃一个煮鸡蛋,然后该干啥干啥。然而,后来儿子去了外地上学,煮蛋器居然也好长时间没用。明天周末孩子回家,一定拿出来,好好煮几个鸡蛋,犒劳犒劳自己,解解自己一夜的翻转想念,也慰问慰问儿子。

        其实,印象里煮鸡蛋总是在重大日子才有的特例。

        过年的时候,煮鸡蛋是必不可少的。家里几个人,就煮几个鸡蛋。后来,开始上班,住在县城,然而正月初一回家的时候,锅里肯定有奶奶和母亲煮的鸡蛋,一个也不少,仍然是一人一个。煮鸡蛋就是团圆,就是一家人一个也不能少。然而,“每逢佳节倍思亲,遍插茱萸少一人”,现在,鸡蛋煮的多了,吃鸡蛋的人却少了。

      生日的时候,煮鸡蛋也是少不了的。小时候,最喜欢过生日,因为可以吃煮鸡蛋,往往还要把鸡蛋装在口袋里,到别人家去炫耀一番。有时舍不得吃,捂在口袋,但常常是在外面逛疯了,煮鸡蛋早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回家还不敢说,偷偷睡了,在梦里,才慢慢品尝。现在,反而怕过生日了,有时还特意想忘了生日,但是该过还是要过的,时间从来不因为你想忘记就能忘记。牵挂你的人也多了,母亲,妻子,儿子,还有女儿。今年过生日,加班,想忘,但煮鸡蛋还是不约而至,静静地躺在盘子里,像时间一样凝固。儿子居然深夜从学校发了一条短信,“十六年的风风雨雨,您陪我一同走过,是我的灯塔,也是我的靠山;往后余生,漫漫长路,我会像您伴我一样与你一同走向未来!我们是永远的父子,永远的朋友。迟来的祝福,您可收好了!”反而弄的我不知所措,感慨儿子长大了,然而我们不也在儿子的长大中渐渐老去?生日便成了年轮,煮鸡蛋就是对生日最美的注解,每年都拿出来,像习惯一样放在清水里煮一煮,就成了生活的滋味。

      煮鸡蛋还和远行有关。那时节,煮鸡蛋就是行囊深处易碎而又不能不带的牵挂。那一年,去运城上学,是第一次独自离家生活,父亲送我,就背了一床被子,还有煮鸡蛋。在上学之前,父亲就曾拿着几个煮鸡蛋,一天之内从太原跑了一个来回,为了不争气的我差的那几分,求爷爷拜奶奶,才调剂到运城。晚上父亲回去了,拿出煮鸡蛋,早已经碎的不成样子,我一点一点地拈去那鸡蛋的碎壳,像要拈去一切的束缚,又像要拈去各种不易,从此开始属于自己的生活,在每一段生命的旅程中,我都要剥开煮鸡蛋那厚厚的外壳,等待开启一个新的混沌世界。

      当然,煮鸡蛋不仅是别离,不仅是牵挂,也有喜悦。记得刚参加工作,学校组织外出旅游,虽然不远,也只有一天时间,然而大家仍然很期待,记得当时带政治的张老师,夫妻两个就煮了二十几个鸡蛋,一路上没事就吃一个,居然在晚上回来的时候把煮鸡蛋全吃光了,后来便成了典故了。

      但我的煮鸡蛋的欢乐却停留在结婚时刻。当迎亲的唢呐开始吹响的时候,冬日的阳光少有地暖暖照在黄土地上。等我坐在妻子家丰盛的宴席上,我的眼前就只剩下两个涂抹着喜庆红的煮鸡蛋。这不再是过年的祝愿,也不再生日的期盼,更不再是别离的伤感,这是相濡以沫的开始,这是白头到老的坚持,这是未来的责任,沉甸甸的,带着亲人的味道,醉的我一塌糊涂。

      已经凌晨两点了,妻子和女儿睡得很香,然而,我却等不及想吃一个煮鸡蛋了,天快亮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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