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里的故事（一）

在山城还只是叫山村的一个小村庄的时候，村子里有一位于道师，或者准确一点说，是“疯子道师”。村里人皆不知于道师全名，于道师于道师的喊惯了，也就以为他的名字就是这个。之所以说疯，是因为于道师有点神神叨叨的感觉，一生未婚，却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捡了一个小女婴，东讨西求地在村里请哺乳期妇女帮忙，把小屁孩养大了，起名叫于小果，却没什么女孩子模样，一天到晚比男孩子还皮实大胆。跟村里男孩子打架，把人打哭了，家长去理论，于道师却呵呵地一副“我家孩子很厉害”的自豪模样……久之，大家也就觉得他脑子有点不正常，小孩子玩闹也没什么大事，也就不管了。于小果虽然顽皮了点，但也算是有分寸的，各下相安。

却说于小果十五岁这一年，于道师神神秘秘地带着于小果七拐八拐，拐到层层山里的一个隐蔽山洞前—说“隐蔽”，是因为这些年于小果和小伙伴们把附近的山都转了个遍，却没有发现过这个山洞，可见山洞的隐秘性很好。站在洞口，感受到一股阴凉的气息从山洞里传来，于小果略有点不自在地拍了拍胳膊上突然涌起的鸡皮疙瘩。于道师似乎注意到了她的不适，咧嘴一笑：“嘿嘿，怎么，咱天不怕地不怕的闺女害怕了？”“谁怕了？”于小果回了她爹一个白眼，“这是忽然遇冷的自然反应好不好？”说罢也不管她爹，就要迈步进山洞。于道师却是先她一步进去了，于小果赶紧跟上。

不知道走了多久，越往里越觉得冷，于小果只觉得这个山洞有无限的长，长到好像没有尽头似的。就在她实在忍不住想要拦截前面带路的她爹时，她爹终于停了脚步，等她在旁边站定后，轻声说：“小果，一会你会看到一条很大很大的蟒蛇，不要惊慌，那是爹很久以前救的一条小蟒，后来长太大了，又颇具灵性，爹怕惊着村里的人，就哄他在此处修炼。他年纪小，如今修为却不低，爹怕他因为好奇什么的跑出去，吓着了人，也平添了自身罪孽，就让你来看看。你能否和他成为朋友？”

于小果觉得她的脑子是不是被冻坏了，不然为什么爹说的话这么玄乎呢？还修炼？他真以为自己是仙人道长啊？平时大家都说她爹疯，她不信，觉得是人云亦云，如今看来爹的神智在某方面可能真的不太清楚。不过，看她爹那难得严肃的脸，她也不想太伤他面子，遂也严肃了神色，哄孩子一般说到：“当然了，爹。我可不会怕。”于道师观她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狡黠地一笑，没说话，手一挥，就见前面原本的石壁尽头凭空出现一处云雾缭绕的洞口，在于小果嘴巴张成的“O”字还没有合拢的时候，就被她爹爹牵着往云雾洞口走去，隐隐听到了疑似鼾声的声音。这种情况下， 于小果反而清醒了一点，随即血液开始沸腾起来：原来老爹说的都是真的！原来自家爹爹这么牛叉！--小姑娘以其无比强悍的粗神经完全跳过了要面对巨蟒魔幻世界的恐慌，而是无比兴奋起来。

终于走近声音来源时，一个硕大的蛇头“嗖”地冲向于小果，把她着实吓了一跳，立刻就跳到了老爹身后，然后才敢探出头来看被她爹一只手给挡住的大蛇头。乖乖，传说中堪比灯泡的巨眼啊，她爹的手挡在鼻子部分，就看见香蕉大的嘴里一条舌头围着那手各种角度灵活地跳着。看头后面连着的身子，大部分估计还在更深的洞穴里吧，只看到跟家里水桶有得一拼。在小果偷偷打量蟒蛇时，蟒蛇忙里偷闲也觑了她几眼。

“好了，小蟒，别闹了。我今天带了人来见你。”于道师在蛇的舌头眼看着要伸到脸上的时候果断撤回了手。同时把在身后的小果拉出来，指指她：“我女儿，于小果。以后会经常来陪你玩。” 又指指大蛇头：“这是小蟒，以后你们俩要相互照应，不许打架。”话落，就得到了四枚白眼。唉，这年头爹爹不好当啊……

于小果胆子异乎寻常地肥，这些年没有母亲，也没把自己当女孩子。当知道蟒蛇可以说话还能变形成人之后，就对新的伙伴有了更加深厚的兴趣。变形成人的蟒蛇亦是十四五岁少年的模样，只可惜虽然爹爹说他灵性已经非常不错，修为还是不太够，变形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当然等他修为涨到一定程度，天天以人形出现也是没问题的，不过这还是很遥远的问题---这也是为什么于道师要哄他在这个洞穴里修炼，还设了一层障眼法的原因。他可不想自己辛苦养大，简单如白纸的小蟒蛇出去一不小心闯祸了，然后碰到同道中人，打着除魔卫道的口号把他给灭了。

从那以后，于小果经常带着老爹给的通行符去山洞找小蟒玩，有小果看着， 于道师也就点头同意了小蟒变成人在外面玩的请求—其实他早算好了，到小蟒现在的修为阶段，凡人肯定是没法比。而修道之人，万一碰上了，同他实力相当的，可以斗一斗，然后着重让小蟒练习逃跑能力。这小子滑不溜秋的，跑起来别说还真快。修为再比他高的，碰到几率太小，碰到了之后会看上这条小蟒蛇的概率更小，只要小蟒身上没有杀孽，修道者杀它也要考虑一下业报的。于是乎，一人一蛇俩少年玩得不亦乐乎。时光很快流逝了一年。

而这一年，也是于小果十六岁生命里头一次感到无法言语的悲伤。于道师在某一个夜晚，细心叮嘱她很多很多事情之后，终于不舍地闭上了眼睛。修道之人，知天命，所以一年前他让小果和小蟒一起玩耍，也尽量在剩余的时间里督促小蟒努力成长。能做的他都做了，至于以后，只愿人去之后还有灵魂，可以保佑他的乖女儿一生顺遂吧。

从此以后， 于小果就成了孤儿，与小蟒相依为命。小蟒修为高了点，可以三天都变成人形了。于小果对外说这是她爹在外游历收的弟子，她爹去世后受托来照顾她的。村里人怜她孤苦，加之于道师那疯疯癫癫的状态，倒也没人觉得奇怪。

可是，也许真的是于道师之前把俩人保护得太好了，虽然俩人已经很小心翼翼了，但百密总有一疏，何况又没了于道师的收尾，又一年之后的一天，于小果的一个小伙伴因为有个好玩的发现突然来找她的时候，遇到了还没来得及完全变回人形的小蟒。小蟒本体比于小果初见他时又大了一些，虽然变成人很好玩，但是还是没有用本体来得舒服，所以一般在家里时他会变回本体，或者半人半蛇的状态。于小果在自家小屋门前的栅栏边设了几层丝线和小铃铛，有人走进，屋里的人就能听见声音，就是为了突发情况给屋内的人示警的。这次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伙伴居然一根线都没有碰到，于是小蟒那一半蛇尾一半人身的样子就暴露在了他的视线中。而他也做出了正常人的反应，几乎是竭尽全力地尖叫了一声，就要往门外跑。小果是最先从另一个房间过来的，看这情况就觉得要遭，可是老爹说不能伤害凡人，这样小蟒会有业报的，她冲小蟒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动，自己就要出去追人。可惜了，人在危急关头的潜力是无穷的，于小果的跑步速度明明是非常快的，却赶不上前面那个以命在奔跑的孩子。附近的邻居听到声音的也都赶了过来，小孩往人群里一冲，声音都颤抖了“有妖怪…”然后就晕了过去，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盯在于小果身上。

于小果心内叹息，山村要待不下去了。好在那孩子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晕过去了，她得在他醒来之前带着小蟒跑路了。心里想着，面上却也露出和大家一样的疑惑表情：“我也奇怪呢，想问问出什么事了，就看见他跟见了鬼一样地跑，我都追不上。”她这也不算说谎，确实她都没来得及和这孩子说上话，他就跑到现在这个状态了。众人见她也是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就信了，于是大家决定等小孩子醒过来问清楚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