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你跌跌撞撞来到这里,孑然一身,满目漠然,自以为能闯出一片天下。
后来,你狼狈逃离,来不及说一声抱歉,留下这座城市的所有角落都藏着你的背影。
多年后,我问你,后悔吗?你说,后悔。
我说是后悔遇见我吗?你说,是后悔不该来到这座城市。
原来,讨厌一个人,会讨厌一座城。
遇见Y先生时,一件干净的白衬衫,一条黑色的紧身裤,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奶茶,额前是掉落的棕色碎发,站在行人天桥上,背后是一片偌大的车水马龙。
见到他,只一秒,世界的霓虹灯都暗了色调,那一瞬间,怦然心动,欲罢不能。
我们隔着人来人往对视,他吐了吐舌头,我会心一笑。
从此,他的影子,魂牵梦绕。
这一生,你总会遇到一个人,为他失去所有理智,心甘情愿让自己被定义为疯子。
我们的位置相隔半个小时的车程,第一次,我觉得,那是世界上最近的距离。来回的一个小时,沿路的每一处风景,都成为了我心里最大的期待。
Y先生说:我总在上班时想你而分心,然后下班只能低着头挨老板娘的骂。
我喜欢Y先生总是什么也不做,在旁边静静看着我睡,调皮得在我脸上涂涂画画的样子;
我喜欢Y先生把汤吹得很凉后送到我嘴边,问我还烫不烫,而我还一个劲得点头;
我喜欢Y先生会在我洗碗的时候从后面抱着我,说想要我为他洗一辈子的碗;
我喜欢Y先生在吃饭前帮我洗手,看我甩得他满脸水花,然后像爸爸哄小女儿一样让我擦干;
我喜欢Y先生在我嚎啕大哭的时候一把抱住我,摸摸我的脑袋,说一声,没事,我在。
我喜欢你所有对我的模样,却忘了问,你是否也喜欢我的样子。
我身边的朋友都开始羡慕我们的爱情,祝福接踵而至,我开始迷失得找不到最初的方向,把一整颗跳动的心赤裸裸得摆在你的面前。
最残忍的,不是有一天发现上述的场景都是幻觉,而是一切都是真的,最后却变了样。
我送了一只巨大的阿狸给Y先生,故意在阿狸的内裤上缝着我们名字的缩写。
“有一天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的,全世界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那有一天你会丢了阿狸吗?”
“不会的,没有阿狸我会睡不着。”
Y先生是个会说甜言蜜语的少年,让我沉浸在他给的童话世界,舒适安逸得当起了白雪公主,坚定的相信他就是那个身骑白马的王子。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原来童话世界里,还有别的公主,而我,只是一个路过的小矮人。
谎言败露的那天,Y先生选择了逃避,无数通电话的狂轰滥炸却等不到半点回应。
我冒着雨打了摩的直奔他的住所,摩托车上我幻想了所有见到他以后的场景,我想,只要你道歉,我可以既往不咎。偏偏没料到,转角处,Y先生牵着她的手,如此亲昵。
凌晨十二点的街道,冷清的只有我们三个人,路灯下狼狈的我,像是破坏美景的污渍,多余的可怕。
“对不起,我想我没办法继续和你在一起,但她是无辜的,但请你不要伤害她。”我红着眼抬头看了看她,看她的脸上闪过一抹得意的微笑。
我脱下Y先生买的高跟鞋,像极一只崴了脚的小丑,用尽力气朝着相反的方向歪歪扭扭地逃离。那天晚上,从凌晨一点到凌晨五点,我在一片死寂的马路上,游荡了整整四个小时,看着眼睛里雾蒙蒙的光亮从路灯变成了日出。
当爱成魔,你有理由说服自己,他犯的一切罪都源于你的过错。
那年的圣诞节,我花了100元钱,跑到婚纱的影楼,化了一个拙劣的妆容,用新买的裙子换上常穿的牛仔裤,挑了双踩不稳的高跟鞋。
精心做的蛋饺,趁热打包好,奔赴他在的地方。
离目的地越近,心越跳的厉害,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小偷,要来偷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我的小心翼翼换来的是Y先生不在店里的消息,我不死心得给他打电话,
“圣诞快乐,我给你做了好吃的,你要不要回来尝尝?”电话那头,他停了停,冷冷地说,“扔了吧。”
电话挂断,眼泪还来不及从眼眶掉落,就在街头拐角的花店,看到她在你怀里,抱着一大束刺眼的玫瑰,红的像血一样,凝结成一片一片。
那一刻,我才承认,我输的一无所有。
那个女生和Y先生分手的那天,他打电话给我,为她哭的一塌糊涂,他说他突然觉得没有了活下去的理由,想最后见我一面,却又觉得没脸见我。
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恋爱中的女人不仅是白痴,简直就是智障。
我心疼,冒着瓢泼大雨出门找Y先生,一遍遍拨打他的手机号,一遍遍接到挂断的声音,我竟然真的傻到以为他出了事。
我挨着马路,找遍了临近的所有商场,钻遍了一条又一条黑暗的小巷,直到手机电量不足,依旧联系不到Y先生。
那一瞬间,恐惧席卷全身,我害怕,那个晚上,找不到,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讽刺的是,最后帮我找到Y先生的的,是那个女生。最后百分之一的电,我拨了女生的电话,她为我撑了把伞,递给我一包纸巾,带我去了一家名字叫满天星的网吧。
网吧里,我看见Y先生忘我地打游戏,桌面上是吃剩的泡面和零食,还有数不清数量的烟头,看见我,只是冷冷说了句,“来了。”
一整个晚上紧绷的心瞬间溃不成军,手里提着的沙县小吃掉在地上,汤汁洒满了裙角。我跑出去蹲在网吧外面的护栏,哭的不成样子,那个女生追出来,抱着我,轻轻说了句,“不值得。”
原来,我自以为在前方冲锋陷阵为你开拓疆土,你却早已在后方挖地道偷偷逃跑,所有的努力在你看来都是我演的独角戏,滑稽又可笑。
后来,我们再也没有了联系。四年后,从别人那听说,Y先生让一个女孩怀了孕,女孩家里一定要你们结婚,所以,Y先生结婚了,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我看过Y先生现在的照片,没有了当初的清秀和稚嫩,脸上多了些胡渣,眼神里多了点沧桑。
我猜,也许,他已经学会了责任。
至少,我希望是。
我回到过我们相遇的那个天桥,恍惚间,看到那个白衣少年,干净清澈走来,温柔得说,“你好。”
《最好的我们》里面有这样一句话:当时的他是最好的他,后来的我才是最好的我。可是最好的我们之间,隔了一整个青春。怎么奔跑也跨不过的青春,只好伸手道别。
现在的你,还好吗?现在的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