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King在回公司的路上，实在按耐不住那份激动，立刻打电话给韩峰，告诉他成功签到明雅的消息。韩峰感到非常高兴，他心里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有了着落。
阿King自己也盘算了一下，到今天为止，14万平米的购物中心，已经签约了80%。当然，有了明雅、尼宝这些撑腰的品牌，剩下的20%是很容易就能招满的。在众多备选的品牌里，久隆还得仔细挑挑呢，这真叫此一时，彼一时。
想想韩峰一年前安排自己负责招商工作时，可真是难，心里没底，脑子里没头绪，手上更摸不着门儿。整天跟在招商代理公司屁股后，挨个地拜访、谈判，走遍了最高档的饭店和写字楼，也花了不知多少冤枉钱。见着大品牌的市场总监，说话都得小心翼翼，不能夸大久隆的未来，也不能让他们感觉久隆是求神养庙，急于招租，那样对久隆得到好的承租条件是不利的。每个周五回到办公室，阿King眼睁睁看着五大页空荡荡的楼层布局图，就是填不进一个正经品牌，大冬天里也让孙甜给他买冰的柠檬水或是凉茶去心火。
不过自打韩峰从欧洲回来，招商工作好像一下子突破了瓶颈，越来越顺。现在的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轮到品牌商看久隆的脸色，给阿King打电话都是客客气气，谈判时间也得随他的方便，条件就更甭提了，久隆成了绝对的强势。天下的生意看来都一样，用个俗点儿的比喻，那就是：谁当爷爷，谁当孙子，等孙子变成了爷爷，都不用学，自然就懂得爷爷的做派。如今虽是京城的盛夏，但阿King觉得就像有一股清泉在周身涌动，心里无比轻松自在。
刘波下班时，特意给曾经负责泰富广场的前辈打了个电话，主要是为了解令远山平时喜欢什么口味，请教之后，才背包离开公司，直奔北海公园的仿膳酒楼。
他来到订好的包间，自己先点了一壶普洱，快七点时给令总发了条短信。大概一个多小时后，令远山才推门进来，说是韩峰临时招集经理们开了个会。
“没关系，令总，开业筹备嘛，总是特别忙，临时开会可能是常有的事儿，我边等您，也边回回邮件，不妨事。”
“唉，你们这些做信息的，成天笔记本不离身，要说也真够累的。”
“可不是嘛，手机二十四小时开着，人也二十四小时待命，邮件也二十四小时读着，哪有什么自由啊，躲都躲不了，总有一样能找到你。”
“你说这科技到底是在帮人哪，还是在害人，我怎么觉着自打有了这些个信息技术，人越来越累了。我看哪， 迟早有一天，人类得返朴归真，写信，骑马，鸿雁传书。”
“嘿嘿，令总还挺幽默，不过科技给咱们带来的影响是双面的。就说咱们零售业吧，原先哪有POS机啊，算盘加个抽屉就结了，可现在您要去家乐福买一车东西等算盘结账，那他们顾几百多号收银员也忙不过来呀。”
“是，总的说来，科技给我们的好处还是多于坏处的。我说刘波，你到西蒙没多长时间吧，其实我跟你们部门挺熟的，西蒙东西不错，人也不错。我在泰富广场的时候，就是看中你们做事特大气，办事特职业，也该着基正，实施队伍三天两头的换，还不能按时完成开发，最后把我们惹急了，老板气得直接给项目经理打电话，骂得特很。我说，得，干脆把你们的系统也换了得了。当时这可是业界头一个，哪敢系统上线一年，不停业务就切换系统的，劳民伤财，动静大了。不过事实证明换得对，换得值！就你们那头儿，Johnson，他就因为泰富这项目升职了，那时候跟你一样，客户经理。”
“噢，我刚来不久，但Johnson的事儿听说了，他现在是我们部门的经理。咱也别光说了，先点菜，您肯定也饿了吧。”
“行，咱边吃边聊，这地方僻静，熟人儿不会来，你还挺会挑地方。”
“哪行有哪行的道，我先点着，有什么不合适，您多指点。”
“随便吧，咱们不以吃饭为主。”
刘波叫了服务生，点的菜几乎都是令远山的口味。
“来，令总，小弟敬您一杯，要不是您关键时候跟韩总说了亿安的市场价格，我也不会有机会留到第二轮儿，亿安那客户经理亲自把韩总请到欧洲考察过，关系做的也不一般。总之，谢谢您！我干了！”
“这没什么，这个圈子，不就这么点儿事儿嘛，我也是信得过西蒙才敢那么说，他那么随口一问，我也随口一说，Johnson是我哥们，我能不帮他吗？不过亿安也挺冤的，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唉，哪行都一样吧，招标不过就是个摆设，功夫全在标外，我原先是搞系统集成的，净跟电力、通讯打交道，一样。”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别的公司我不管，我有我的原则。产品绝对是第一位的，剩下的话必须在产品OK这个前提下，才有意义。”令远山所指剩下的，其实就是刘波为他申请的折扣，折扣后的价格是西蒙可以成交的价格，但不是西蒙与久隆签订合同的价格，用个体面的词儿，就得叫佣金，这如今已经是条不成文的规矩，只是小雨固执地认为，邪不压正，她从做了销售的第一天起老吉就告诫她，钱不能打动所有的人，一个公司的成功，是靠产品和人，但归根结底是人。
“那当然，西蒙这么多年，口碑还是相当好，这点您心里最有底。”
“不过，你也别太大意，评标时有一项功能你们是不如亿安的，但也不是什么硬伤，软件嘛，不就一个零，一个一，编呗，是吗？月球都上得去，这点儿功能也不什么难事，你们签合同时候承诺下来做开发就是了。”
“噢，是，您说的对，只要想得出来，程序就写得出来，写得出来就实现得了。不过还有基正呢，您觉得咱们那么有把握吗？”
“这不明摆着吗？基正早被我Pass掉了，就他们那点儿光荣历史，别他妈捣乱了。”
“这可太谢谢您了。是不是客户考察后，就基本可以准备合同了。”
“应该是吧，现在招商差不多结束了，按理说应该等着系统上线录入原始资料呢。韩峰肯定希望越快越好，你不用急，这事儿我们比你急。”
“行，有您这话，我就踏实了，其实一直没跟您说，我跟韩总还是好朋友呢，一起读的MBA，虽然有这层关系，可做事儿咱不得按规矩来嘛，我也得让他知道他选我不是因为有这层关系，而是产品过硬，加上信任，有您把关，这事儿多顺畅啊！您说是吗？”
“是，不过你跟韩峰是同学我还头回听说，既然这样，那更没什么问题了。吃啊，你这菜点的不错。”
“健康生活嘛，点的都比较清淡，我也没什么经验，咱们第一次用餐，也不知合不合您口味。”
“挺好的，非常合我胃口，我吃饭比较清淡。”说着将一筷子海红鱼唇送到嘴里。
其实他们两个越聊越切中主题，到晚餐快结束的时候，刘波心里已经非常满意。他自认为接到久隆邀标后的每一步，都走得四平八稳，没有半点闪失，应该说得益于他的运气，更得益于他的头脑。神清气爽之下，他最后夹了一块荷包里脊，好像全心去品味着宫廷菜的复杂内涵和工艺。如果现在天色不晚，他还真想出门沿着北海岸边走走。送走了令远山，他也要回家了，出门打车时，突然有种“清风明月不用一钱买”的惬意，不过今晚花费可不少，结帐时已经含了“清风明月”这道菜，他看着令远山离去的背影，更是深刻体会到，这是个有钱能使磨推鬼的时代。他坐上出租车，方又想到令总跟他提到的那个西蒙产品里不具备的功能，刘波很清楚，令远山指的是购物中心智能可视模块，他也知道那个模块属于购物中心的“Dash Board（仪表盘）”就是针对高层管理人员而开发的高度图形数据界面，是报表系统的升华。而且这个功能绝不像令总说的，一和零编编排排就能实现。当然，从编程的角度讲，这完全可以实现，但从成本投入的角度看，西蒙不太可能为这个项目改变软件的架构而重新开发这个模块，更何况投标报价里，除了令总的佣金，已经没什么余地。想到这儿，他心里又觉得不那么踏实了。
小雨还在为公司同意开发电子订位系统的事感到兴奋，却殊不知她给久隆如此真诚的报价在韩峰心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变成一个充满了欺诈和暴利的价格，她更不会知道这都是因为令总那句随便一说的回答。其实令总说是随便，可为什么不随便往高说，而是往低说呢？而且一低就低了30%？小雨啊小雨，“失恋”都是轻的，只怕今后就因这句报价的传闻，会变成亿安的污点，影响到更多项目。商业地产是个不大也不小的圈子，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虽然俗话说，时间会像淘金一样，澄清一切不真实的东西，但近期看来亿安肯定要因此受影响，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现在根本没有墙了。
不过笔者也想，韩峰如此聪明的人，怎么会只听令远山一面之辞就淘汰亿安呢？也许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谁知道呢？！反正在他心里，亿安就是虚报高价，他非常恼火。甚至觉得小雨之前那都是在演戏，在欧洲跟张总，贺总聊起系统，也恐怕都是这小女子用心安排，要不怎么他从其它客户那里听到的都是亿安和小雨的好话。这年头，销售看来全一样，他的理解是没错的。可在咖啡馆小雨脸上明明流下滚烫的泪水，泪水也说谎？不管怎样，明天已经答应跟小雨一起吃晚饭，打发一下吧，权当谢谢她邀请自己赴欧洲考察。唉，自己对销售的理解还是对的，不过长了一张好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