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刻画了四个女性的形象,分别是:许玉兰、何小勇的女人、林芬芳和桂花。
一.许玉兰
作为许三观的老婆,许玉兰无疑是作者花了极多的笔墨来勾画的人。
许玉兰爱美、持家、刻薄、善良、胆小、坚强……这些看似互相矛盾的形容词全都集中在她身上,这让她的形象变得有血有肉又个性分明。
许玉兰在嫁给许三观之前是人称“油条西施”的姑娘,长得漂亮又爱美,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她总要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打扮得最时髦。
她每天都要换三套衣服,事实上她只有三套衣服;她还要换四双鞋,而她也只有四双鞋。当她实在换不出什么新花样时,她就会在脖子上增加一条丝巾。
她的衣服并不比别人多,可是别人都觉得她是这座城镇里衣服最多的时髦姑娘。
结婚后,她生下了三个儿子:一乐、二乐和三乐。从村里流言说一乐是何小勇的儿子之后,她泼辣和爱哭的特点就显现出来了。
书中所描写的她的多次哭泣给了我非常深刻的印象。我去书中回看她的每次哭泣,发现她因不同原因哭了至少十五次以上:
第一次哭:被父亲指定结婚人选。她哭自己没能嫁给喜欢的人;
第二次哭:村里流言四起,说一乐是何小勇的儿子。她哭自己的命运;
第三次哭:别人被一乐打伤来索赔,无处筹钱。她哭自己的无能;
第四次哭:被何小勇欺负。她哭自己的委屈;
第五次哭:没筹到钱,被抄家。她哭自己辛苦十年积累的家就这么没了。
第六次哭:许三观为筹钱去卖血。她哭这个家已经走投无路了。
第七次哭:许三观出轨。她哭自己十年的婚姻。
第八次哭:荒年时为了让家人吃一顿好的,许三观去卖血换钱。她因这眼前的苦日子而哭。
第九次哭:一乐出走。她因失踪的儿子而哭。
第十次哭:文化大革命时期,她被污蔑成妓女,被剃了“阴阳头”,被批斗。她因遭受到的迫害而哭。
第十一次哭:家里开批斗会,让她反思。她因悔恨从前的事而哭。
第十二次哭:一乐下乡插队。她因思念儿子而哭。
第十三次哭:家里没钱招待能帮二乐的队长。她因担心二乐的命运而哭。
第十四次哭:一乐病重,有生命危险。她因一乐的病而哭。
第十五次哭:三个儿子指责崩溃的许三观。她因许三观卖血的往事而哭。
从上述十五次的哭泣来看,许玉兰哭泣的地点从原来向外的“家门槛”而逐渐向内部移动到“屋里”。向外哭诉得不到宽慰就转向内部去寻求救赎。
她哭泣的原因从开始的“自己”逐渐转向“儿子们”、“生活”和“许三观”。她的思想从“悲己”转变成了“悲人”。
许玉兰的哭泣是面对困难时的一种发泄,她没有解决的办法,唯有哭泣能让她倾倒出内心的压抑和苦闷,让她得以在苦难的人生中坚持下来。
虽然许玉兰是书中最爱哭的人,但是一次次地哭泣并没有把她打倒,反而每次哭完后,她又会重新抬起头,擦干泪,继续面对往下的生活。
这就是她的生活智慧,只要还活着,就不是最糟的,坚持下去,苦日子总会熬过去的。
二.何小勇的女人
何小勇的女人在本书中没有出现过她的名字,每次出场都是以“何小勇的女人”为名,就像中国历史上千千万万个被夫家冠名的女性一样。
她的体型是极其瘦弱的,“瘦得像是一根竹竿”。
她的性格是相当泼辣,她和许玉兰打架、对骂都毫不示弱。但在何小勇出车祸住到医院快死时,她也瞬间没有了支柱力量,她会放下往日的骄傲去求许玉兰,甚至给许玉兰下跪。
何小勇的女人也是善良的,在一乐生命危急时,她叫上两个女儿一起凑钱借给许三观救急。
她的一生是受苦受难的,中年守寡,还要拉扯两个女儿长大。我不敢想,最后瘦成“衣架”的这个女人究竟是如何扛过生活带给她的一次次灾难的?我敬佩她,也敬佩现实中亿万和她具有相同品质的女人们。
三.林芬芳
林芬芳年轻的时候和许玉兰一样美丽。
那个辫子垂到了腰上的姑娘,笑起来牙齿又白又整齐,还有酒窝。
可是,再美的姑娘也会老去,后来:
许三观想起了林芬芳,辫子垂到腰下的林芬芳嫁给了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生下一男一女,然后开始发胖了,一年比一年胖,林芬芳就剪掉了辫子,留起了齐耳短发。
书中关于林芬芳的描述不多,最让我感慨的就是这个变化。容颜易老,再美丽的姑娘都会被时间追赶到无路可逃。
四.桂花
桂花在书中只出场了两次。一次是桂花结婚前,一次是她的丈夫根龙死时她出现在医院。
许三观在第一次看到桂花时,对她的印象是“有些含羞”和“屁股很大”,当时根龙就看上她了。
再见桂花时,已经是二十多年后了。
他有二十多年没有见过桂花了,眼前的桂花和从前的桂花是一点都不像,桂花看上去像个男人似的,十分强壮,都已经是深秋了,桂花还赤着脚,裤管卷到膝盖上,两只脚上都是泥,她是从田里上来的,没顾得上回家就到医院来了。许三观看到她的时候,她的眼睛已经肿了,许三观心想她是一路哭着跑来的。
短短几句话,就把桂花的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看得出来,桂花的日子也不好过:整日在地里劳作,身体的强壮证明了她常年都过这样的生活。她的生活在根龙死后会何去何从呢?
软弱又坚强的许玉兰,泼辣又善良的何小勇的女人,在时间的行进中丧失美丽的林芬芳,被生活磨练成男人的桂花,这四个女人的经历,我总是感觉似曾相识,有时她们在书里哭泣、吵架或发善心,从中我都能看到现代女性的影子。
或许故事没有那么戏剧,但这四个女人身上或好或坏的特征在现代中国仍处处可见:腼腆、泼辣、爱哭、善良、刻薄、勤劳、坚强……
她们命运的波折也正在以不同的表现形式在社会上演:性格各异的姑娘在生活的磨难中逐渐变得坚韧自省,或被磨去棱角,或由此生出强大的意志力更加乐观地面对下一个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