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有些人和事,总在西窗梦冷时浮现于眼前。有人说往事不能回首,否则会陷入记忆的魔怔。我不知梦的归途在何方,却总想寻觅它的踪迹,于是一路跌跌撞撞,待寻到一处光亮时却早已泪痕半干、人影困顿。
那年,初春,田野的油菜花渐次地开了,养蜂人又如期而至来赴一场春日的约会。
那时的我们懵懂无知,除了学习似乎也没其他可烦心的事,当然,有时疯玩起来连学习这件恼人的事也忘却了,整天乐呵呵的,彼此说些小秘密,即使现在看来不值一提,但当时却是我们最大的乐趣。
似乎每个人的童年记忆中都有一个关系好的不可思议的小帮派,帮派里的每个人个性不一,却总能玩到一起。会一起笑,一起哭,一起抱怨,一起吐槽,一起挨训,当然矛盾也必不可少。可是奇怪的是,每次打闹过后,却总能奇异的和好,而且关系比之从前更铁了,这让我困惑至今,现在想想,仍不知当初那些争执是因何而起,因何而消。
而在这小帮派中和我玩得最好的要数H,H是她的名,因为我们这儿的人大多是同姓,若用姓氏代称那就混乱了。
说起和H的相识,还得追溯到幼儿时。我俩是一个村的,可是因着村的面积较大,所以分成了村东、村中、村西三个区域。虽不知是以何为界划分出来的,但那时潜意识里就有了区域的概念,也因此同一个区域的孩子总是容易玩到一起。
H家恰恰坐落于村中和村西的中界线上,所以无从定性。有时她会说属于我们这一帮的(我家住在村中),有时也会和村西的伙伴说是她们那一边的。然而无论归属于哪一个帮派对我来说影响都不大。因为我打小性格极为内向,不善与人交流,平时总是一个人窝在家里自娱自乐。我想如果不是H,儿时可能就这么无聊的过完了。庆幸的是有她在身边。
遗憾的是,无论我如何的回忆,也不知当时怎么认识的H,又怎么和她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的。只记得,因着我的内向,H总是主动来找我,带我玩小游戏,认识新的小伙伴,那时因着她的活跃,我也慢慢的有所改变,也因着年岁小,闹了不少笑话。
记忆中一年冬季,寒冷的天气让屋檐下挂满了冰棱,我俩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想知道冰块是什么味道,就打起了冰棱的主意,可是由于个子矮怎么也够不着,尝试了各种办法都行不通,无奈之下看到了屋外舂粮的窠臼里的冰,眼前一亮,就跑上前去舔了一舔,因为这窠臼一直放在屋外,常年落灰,这一舔的味道可想而知不是很好,现在再让我形容,却已忘了当时的感受。只记得舔完冰的我俩看着对方哈哈大笑,也不知在笑些什么。
也是一个冬季,当时我的男太太还健在(我们那儿称呼曾祖为太太,不分男女),他为人十分热情,手艺活也很好,家里现存的凳子饭桌书桌木板床甚至木船等都是出自他手,现在仍在用着,不可不谓一个能人。但是他有一个爱好,就是爱逗小孩,看着人高马大、胡子像稻草般茂密的一个人,一脸严肃脸的逗着小孩,结果可想而知,偏偏他还乐此不疲。我们家里人习惯了不会怕,但是不熟悉的小孩就不是这样了。记得那时家里还养着牛,冬天的早晨太太起来坐在屋外的场地上拿稻草裹上黄豆喂牛,偏偏这时H来找我玩,太太就逗她说“来来,饿了吧,给你吃”,一边说一边还卷起了稻草,吓得H直接躲在了邻居家的屋后对我打口型,也不敢发出声音,生怕太太真让她吃稻草。也不知为何,太太偏偏喜欢逗她,吓得她每次来找我都东躲西藏,现在想想也是一件趣事。
后来渐渐长大了,到了入学的年纪。
犹记得第一天上学归来的情形,我背着书包回来看到一个人蹲在祠堂门口玩的H,高兴的对她说:我今天学了好多东西。其实那时哪知道多少的概念,第一天上学无非是强调纪律,实际上老师只教了拼音a,但不知为何我却急于想和H分享这段新奇的事。H听了很羡慕也很失落,当晚就去央求她妈妈让她上学,第二天她看到我异常高兴地说:嗨,我也上学了。那样的神采飞扬,现在是很少见了。若你要说你这么喜爱上学吗?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那时胆特小,不敢一个人上学,刚开始上学的时候爸爸妈妈总是把我送到学校,可我每次总会央求她们把我带回来。他们甚是无奈,于是刚上学前班那会的早晨你会见到一个被撵着去上学,一路哭哭啼啼的小女孩,那个人就是我,直到上高中那会,我放假回家,村里一些老人见着我还要说当年哭着上学的小孩也长大了。听得我甚是不好意思。后来当我渐渐地熟悉一点之后,爸爸妈妈便拜托村子里的哥哥姐姐带我一起走,因为学校离家较远,那时的我总是早早的起来了,冬天的时候天还没亮就上路了,有时还得打着手电筒照明,就这样一路和伙伴说着笑着到了学校也不觉得寒冷,往往到校的时候连校门也没开,现在想想也不知是什么动力驱使着我早起,现在再想早起可不是一个闹钟能解决的事了。
再说到H,H一直和我一个班,其实那会我们小学除了一年级两个班之外其他都是一个班,但那时在我看来能一直在一个班是多么开心的事。因着H我认识了新的朋友,也因着H,学前班那会我被人欺负哭无从和爸妈说起的时候,也是她伸出援助之手。现在想想,如果不是她及时告诉我妈情况,可能我的人生轨迹又要发生一点变化。
就这样我们的友谊在延续,我以为会一直延续到天荒地老,可是没想到终敌不过时光和距离。
很快到了毕业的时候,那时还是五年制,不幸的是临毕业前学校设了六年级,我直接跳级上了初中,H被留下继续读六年级。如果说同在一个地方还好,可是我妈为了让我有更好的教育,让我考了县里的初中,就这样我成了我们村第一个在县城读初中的孩子。临毕业前她们说会经常给我写信,可是一直到初中毕业、高中毕业,甚至大学毕业我都没有收到H的信。
后来上大学后得知H初中毕业就她辍学了,和父母在外打拼,不是经常回家,再加上我也在外地读书,这样见面的次数就更少了。记得大三那年春节我俩匆匆见了一面,却不知为何总有些尴尬弥漫其间。
再后来得知H的消息是她要结婚了,我没法去,就在空间写了一篇文章祝福她,希望她能知晓。
有时候会发现时光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儿时希望它走得快一些,现在却渴望它尽量慢一些,让我能有迹可循,就像小时候,我经常和H跟在老师的身后,踩着他走过的脚印一样,他走我们走,他停,我们停,深怕被发现,可是我们不知道的是其实我们早就暴露了,只是老师不说,我们不知。多希望时光也能这样,发现了记忆的秘密,悄悄地留下痕迹,留待我们自己去回忆,去沉浸。
“小汽车,滴滴滴,马兰开花二十一……”远处又传来孩子的笑声,不知是你是我,还是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