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节的时候和孩子一起在妈妈家吃饭，吃了一半妈妈起身去倒了一杯水，孩子看了半天，忽然问妈妈：“姥姥，你的爹怎么还没从医院回来？”
家里人沉默了一会儿，妈妈说：“我的爹不回来了。”
妈妈的爹当然是我的姥爷，我休完产假以后，白天一直是妈妈帮我带的孩子，她喜欢带着孩子到处溜达，到了中午顺便就去我的姥姥家蹭饭。
姥爷吃饭时会喝杯小酒，而妈妈认为喝酒有害健康，总喜欢在吃饭的时候给姥爷端一杯水，说：“爹，喝水。”
孩子就会有样学样的拍拍姥爷说：“爹，喝水。”
所以大概是妈妈倒水的动作让孩子联想起姥爷了吧。
姥爷是个有点老做派的人，他从来不会对我们表示喜欢，总是有点严肃，但我们却知道他是从心眼里喜欢我们的。
有一阵子妈妈比较忙，没有带孩子出去玩，他打电话给妈妈说：“等不忙了，带孩子来玩玩，你妈想孩子了还不好意思说。”
后来正好我放假，我们一起去姥姥家，姥姥还耿耿于怀的在我面前吐槽：“那老头明明是他想孩子了不好意思说，还拿我名义打电话，天天头伸窗外念叨秀红怎么最近也不回来的是谁啊？”
听着姥姥的吐槽，看着孩子趴在姥爷身上撒娇，妈妈拉着孩子要他下来，我一直觉得日子会这么幸福的一直过下去。
直到有一天，我在工作的时候接到妈妈的电话，妈妈让我赶紧来姥姥家，姥爷晕倒了。
我去到姥姥家的时候，医院的救护车也到了，妈妈让我带着孩子离开，说带着小孩去医院不方便，牵着孩子的手看着救护车远去，心里从来没有那么彷徨过，孩子问：“妈妈，老姥爷去哪里了？”
“老姥爷生病了，要去医院。”
孩子纠正：“老姥爷没有生病，只是摔倒了，没关系，我摔倒了爬起来，跳一跳就好了，老姥爷跳一跳也就好了。”
医生说姥爷只是一时供血不足，要留院观察几天，我去看望姥爷的时候，他正闹着想出院，妈妈和舅舅在安抚他，好不容易他才同意住院，白天妈妈和舅妈去医院看护，晚上爸爸和舅舅在医院陪床。
医生觉得姥爷状况还可以，再过两天可以办理出院，但也说姥爷的心脏不好，做个机器监控比较好，姥爷死活不同意，为此闹了好大的脾气，后来家里人就说，“不做就不做吧，出了院好好养着，等说通了再来医院做仪器。”
结果第二天早晨我刚到班上，就接到妈妈的电话，说姥爷不行了。
我去的医院时姥爷已经离开了，看着眼前躺着的老人，一时反应不过来，他长的不像姥爷啊，我昨天晚上才见过姥爷，他没有这么苍老，他不是这个模样啊，一定是我走错了病房，我很想出去确认一下我是不是走错病房，但眼泪却止不住的流，妈妈来到我的面前，一向坚强犹如女强人的妈妈哭的像个孩子，她把孩子送到我身边，让我带孩子离开，我们这里的习俗老人走的时候小孩子不能在的。
我拉着孩子的手回到车里，眼泪不停的流，有些事情，不经历就觉得他永远不会发生，永远觉得自己是个孩子，理所当然的享受家人都在身边的感觉，固执的认为一切可以成为永恒，明明已经很珍惜了，却又在发生的时候觉得自己珍惜的还不够。
孩子不明白我们为什么哭，他只是用他的小手安慰我，他认为他的老姥爷只是摔倒了，现在躺在医院里等待医生叔叔的治疗。
我告诉他：“老姥爷走了。”
他却说：“老姥爷在那里呀，妈妈你没看见吗？”
我不知道怎么和一个两岁半的小朋友解释死亡，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停止哭泣。
后来妈妈说，她最后悔的事情，是那天早晨她晚了一会儿去医院，就晚了一会儿，如果她早一点去还能和姥爷见一面，说不定还能和姥爷说说话。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猝不及防，头天晚上大家还欢天喜地的等着姥爷过两天出院回家，第二天早晨姥爷就永远的离开了。
现在离姥爷去世已经过去半年多，有时去姥姥家还是感觉姥爷还在他平时坐着的沙发上闭目养神，仿佛我一抬头就能看见他。
但一切终究是错觉，再也没有人对我说：“莎莎来啦，去看看角柜里有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