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原创非首发,首发平台:QQ,作者:李明泽同学,文责自负。
一
老夫子是我认识的众多钓友中最宝气的一个,跟我有得一拼。他个子很高,却瘦。留着两撮小胡子,小黑纱帽子底下藏着个大背头。两条胳膊上雕龙画凤的,左边胳膊上的有点像龙,右边的我看着像鹰又像乌鸦或其他鸟科,在加上他说话嗓门子很粗,配合着显得有些说不清的匪气。
我认识老夫子起始就记得这哥们每天就穿着一个款式的敞亮衣服,就是类似那种打太极的服装,加上他的打扮,有人便戏称老夫子,他也没有反对,这就叫开了。
老夫子是个有趣的人,每次钓鱼必定美女傍身,也从不钓手竿,几根海竿一打,躺椅上一卧,啤酒一开,就跟美女荤的素的厮混一天,全然不顾大家的羡慕嫉妒恨。
我觉得老夫子其实就是个流氓,快三十的人了,女朋友换了一波又一波。可按他的意思,他是有目标的人,他这辈子就是要做挪威森林里的那个某某,反正鱼友圈子里都知道他是要做千人斩的,没有功成身就前他是不可能安定的。他也说过他注定是要让女人流泪的。
至于他已经让多少女人为他流过泪,我不知道,但他说,真流泪的一个没有,流泪的只是显得自己可怜想多要几个臭钱而已。我觉得老夫子说的有些对,起码在这个相互娱乐的年头,花点钱买个笑,买个哭,买个自作自受还是可以的。
我钓鱼技术还行,老夫子也时常问我些问题,又加上年纪大不上多少,跟他便走得近些。年轻人嘛,总会有共同的语言,虽然爱好有些不同,但不妨碍他吹牛我羡慕。
有晚老夫子在企鹅上问我,每天都来钓鱼,开公司的吗?我说失业了,先休息半个月,闲着也是闲着,就钓钓鱼打发下时间。
他发了个笑脸,也没有说什么,其实我也挺好奇老夫子做什么的,可没有那个开口的勇气。
老夫子又问我住哪里,我便将地址告诉了他。他说挺近,要不要出来喝一杯。我看了下时间便答复说可以,他随后发了个位置,我看着确实近,便赴约而去。
白石洲的夜晚在深圳算是非常热闹的,因为租金相对便宜,有大量的外来劳务人员聚集,于是宵夜的地方也多。为了满足不同人群的消费口味,特色多,实惠,味道也不错,尤其是有个湛江的那家的烧烤,地道。
我来的早些,也没有等太久,老夫子便穿着个大裤衩子和人字拖来了,走路的时候还时不时跟身边路过的人打招呼,我看着挺辣眼睛的。不过什么样的装扮也不妨碍喝酒,酒过三杯,他啃着烤韭菜问我喜欢样的女孩。
我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我心里想着。
邻桌那样的?
小玄子那样的?
还是庄微微那样的?
我也许喝多了,也许想起了什么,可就是说不出来,便随口按照初恋的模样编了个喜欢的样子。老夫子听完笑着说我是不是到现在还是个处?
我没接话,这家伙笑得更猖狂起来。我就问他笑点在哪里。
老夫子说男人的直觉,可真没有想到你是,他愿意为这个不愉快的话题自罚一杯。他说完直接喝了一大杯,喝完还不忘把酒杯倒过来以示诚意。
我见老夫子痛快,也没有说什么,笑着个脸也陪上一杯,我不占别人便宜,尤其是酒这个东西,虽然酒量不行。
老夫子又问我,平常就去香蜜湖钓鱼?
我说就知道这个地方近点,其他地方没去过。老夫子说要不要出海钓下试试,他最近办了个游艇会员。
我笑着说你这样炫富不好。
老夫子说这叫炫富?指着我身后的几栋有六七层高房子说,看到那几栋房子了吧,都是我家的,外面还有很多房,百来个租客,一个月多少租金他自己都不知道,听说过几年白石洲要拆迁,拆迁懂吧?这才是炫富。
我对他无语,凭这个资本确实是可以成为注定让女人流泪的男人。
我倒没有眼红,就像他自己说的,当初深圳穷得就剩地,二万块一个宅基地都没有人买,觉得是农村户口,嫌弃。哪知道这房地产升值得那么快,他们也是守着熬过来的。
他的话我信,当初我来深圳的时候,因为没有户口,导致孩要回老家读小学,当初也有人说花点钱买个当地的户口就能解决,还有块地给你。可我家老爷子却说好不容易从农村出来,还整个农村户口,打死都不可能这么干,再就是他是拓荒牛,按原则他有带家属随迁的名额,可话是这么说,别人要是拖着,你等得起吗?我知道自己的户口最后还是花了些钱、找了些关系才给提前解决的。
毕竟是特殊的年代,有些冤枉钱花了也就花了。
我说不能再喝了,再喝要醉了,老夫子也就没再给我倒酒,自己小口地品着,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准备离场的时候,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喊着:打劫啦,有人打劫。
我听到声音也没有多想,站起来就往声音处冲了过去。喊打劫的是个小伙子,在追几个人,那几个人也聪明,在一个巷子口分开来跑了,巷子里也没有多少灯光,喊打劫的小伙子在巷子口停了脚步,只是嘴里还在喊着打劫打劫,就是不敢往前。我追到巷子口,看准一个身影就冲了过去,一个飞踢,踹倒了一个,那人在地上打着滚,另两个想过来帮忙也被我撂倒了。喊打劫的小伙子见状也过来帮忙按着倒地的人,等巡防的过来后这两个毛贼才停止挣扎。
巡防的人跟我说,希望我能跟他们回去做笔录,我不想去,说我还有朋友在后面等。等我说完,老夫子就跟看戏的一样冒了出来,竖着大拇指笑着说:走,我跟你一起去。
笔录折腾了一夜,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两点多了,让老夫子比较气愤的是,我变成了目击证人,他抱怨说怎么也应该是见义勇为吧?我倒没有什么,只是太困了,就想着睡一觉。老夫子拉着我说,这么晚了,便宜我,去他家凑合一宿吧。
我一开始有些不好意思,他说这么晚又没有车,非要拉着我去他家,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去了。
老夫子家的富丽堂皇倒没有让我惊讶,唯一惊讶的是他的房间充斥着淡淡的胭脂粉味道。我笑着问他是不是经常带人回来,他没说话,就问我不敢躺吗?
有什么不敢躺的?我说着就合着衣服躺了下去。
这床真大,能睡四五个人。
老夫子也合着衣服躺了下去,笑着说这是他姐的房间,他姐嫁到香港去了,回来的少。他自己的房子乱得不敢让我进去,我闭着眼睛想,你是藏污纳垢了见不得人吧,可一听是老夫子姐姐的床,我更不好意思了,急忙要起来,老夫子笑着说没事,早上起来把卫生整理好就行了。
老夫子问我是不是练过?
我说在部队待过一段时间,算是练过吧。
他又问我,你不怕对方有刀吗?
我说脑子热没想那么多,反正冲上去就是了。
他再问我,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我说这不是没有受伤嘛!
蠢,这是他的总结!
他又问我忙活了半天,就成一个目击证人值不值?
我没说话,我是真的困了。
老夫子见我没说话,翻了个身,大概也是做起梦来。
二
“让人记住你,有两种手段,一是对对方好,宠着、惯着,让他爱你爱到心头上,二是让对方不舒服,让他难受,怎么不爽怎么来,让他恨你恨到骨子里。总之这三个月我会让你们记住我,不管是爱我也好恨我也罢,结果就一个,记住我。”
我梦到班长说过的最狠的一句话,不过似乎话说得有些大了。
我只记得这句话,却已经忘记了班长的名字和他的模样。
不是班长不够变态,也不是他手段不够狠。
那留在脸上的刺辣,那踹在心窝中的酸疼,那印在耳膜里的羞辱,却不能还手的憋屈,那跑不完的五公里,练了一遍又一遍总没有机会实战的擒敌拳和射击,那台风天扛着沙袋......许许多多。
直到退伍,在梦里还记忆犹新,可我就是忘记了他的名字、他的模样。
“丢雷个嗨啊,你还有睡觉时候哭的毛病?”老夫子看着已经起床的我问道。
“几点了?”我揉着脑门问。
“太阳晒屁股,你问我几点了,都已经两点了。”他端着炒米粉,对着我接着说:“你是不是睡觉的时候有哭的毛病,你个叼毛,丢雷个嗨。昨晚吓死我了,那声音要多渗人有多渗人。”
“是吗?我不知道啊!”我抓抓头,接过他手上的炒米粉。
“幸亏我是男的,不然真要被你吓尿了。行了,不提了,赶紧吃饭先。”他没继续在我为什么睡觉时候哭的话题上纠结。
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睡觉的时候会哭,我也没有再问,只是心里想着大概是想起某人或某事了吧,至于是什么人,什么事,我也不知道,想不起了,头还有点疼。
“一会儿要不要跟我去逛街?”老夫子问。
“滚,两个大男人逛什么街!”
“妈的,这都同床共枕了一夜,怎么天亮就翻脸不认人了?”他笑着调侃。
“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行吧,你要去哪里逛街?”我说。
“我跟你说,我最近看上了一个女孩子,她是卖服装的,人挺傲气,我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老夫子趴在桌上看着我。
“不去。”我听完一口回绝了,我是真不相信他口中所谓的爱。
“丢雷个嗨,真不去?”他又问了一句。
“真不去!”我很坚决地回道。
“行,那你等着收我的罚款单吧?”老夫子板着脸说。
“我真心等着你罚款单,不要让我等太久。”我扒拉了两口笑着说。
“赶紧滚蛋。”他一嘴的炒米粉,嘟囔着。
“噎不死你丫的!”我说。
“要不你送我一程。”老夫子呛道。
“行了,赶紧找你爱的人去吧,我回了。”
“我送送你!”他看我出了门,喊了一声。
我摆了摆手,一溜烟人就没了踪影。
三
没过两天,老夫子又约我去钓鱼,老夫子的求爱怎么样,我没问,因为我觉得聊妹子,对老夫子来说,就是砸多少钱的事情。
“最近怎么没有看到田宝?”我看着鱼漂问老夫子。
“丢雷个嗨,你不知道?”老夫子躺在椅子上,戴着太阳镜,十分享受的样子说。
“不知道啊,怎么了?”我转头问。
“丢雷个嗨,宝宝哥现在带着老婆满中国的潇洒去喽,现在应该已经在云南飞去三亚的路上了吧。”他拉着长音阴阳怪气地说。
“什么情况啊?田宝平常饵料都省着买的人, 怎么突然豪气起来了。”这次我是真的好奇心来了,放下手里的鱼竿笑着问他。
“没看宝宝哥的空间吧?”他还是躺着说。
“没看啊,什么好事你就说嘛?”我被老夫子吊着胃口。
“我就喜欢看你急又不能把我怎么样的模样。”他摘了太阳眼镜,斜着身子看着笑。
“得,您牛逼行了吧!”我回了一句,拿出手机想看看田宝的空间。
“也没有什么,就是宝宝哥把房子卖了。”老夫子躺下后又说。
“真卖了?意思不在深圳了。”我问。
“真卖了,不在深圳混了,上次聚餐时候人家就准备辞职卖房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前两天听田宝老乡老张头说,田宝的房子卖了四百多个还是八百多个来着,反正卖完带着老婆孩子先回了湖南老家一趟,现在开始满地图地飞,满中国地玩。”老夫子有些鄙夷地说。
“真该当面恭喜他们夫妻俩成功脱坑上岸。”我笑着说。
“我都搞不懂,卖一套房而已,怎么就能那么潇洒。”老夫子问我。
“丢雷个嗨,你丫是不是想说穷人的快乐很简单?”我回道。
“我也没有说啊?”老夫子笑着狡辩道。
“就像那句话说的,有钱人的世界你无法想象,没钱人的快乐遍地都是。也就是所谓的穷开心吧!”我把自己认为的答案告诉了他。
“丢你个海,说的谁不是穷开心一样!”他扬着手正着脸色说。
“我要是有房子也卖了,回江苏老家平平淡淡过着。”我心里有些羡慕。
“首先你得有套房才行。”老夫子补刀了一句。
是啊,现实情况就如老夫子说的,首先你得有套房。田宝的房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当初他们夫妻俩省吃俭用,就想在深圳买套房,让孩子安心地接受教育,可存钱的速度比不上房价上涨的速度,听说最后还是在老家父母的全力支持下才在宝安区买了套像样的,可每个月的工资也基本都供进去了,这也是田宝为啥喜欢钓鱼,却总不买饵料的原因,就像他自己说的,省一毛都是钱。可他运气好,不到两年时间,宝安的房子居然翻了翻地涨。虽然房价涨了,他高兴,可他老婆意外有了二胎,所有的喜悦瞬间都没有了,打还是不打?夫妻俩考虑很久后,最后决定卖了房子回湖南,就像田宝说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变现了才是钱,他相信有了这笔钱孩子在湖南也可以得到好的教育。
“说到房子我给你讲个搞笑的事情。”他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摘了眼镜,笑着说。
“要是炫富就免了。”我回道。
“什么炫富不炫富,是我二叔的事情,真的挺搞笑的,你要不要听嘛?”
“听着呢,有屁快放!”我盯着鱼漂说。
“丢你个海!”老夫子接着说:“我二叔呢,以前也是个二五仔。七八年前跟人家合伙开了个装修公司,那个合伙人呢有些关系,什么关系我就不说了。反正接了个很大的房地产公司的新楼盘装修生意,可是装修完,因为房子卖不出去,就拖着我二叔的数,后来我二叔回村带人去闹事,对方估计也是实在是没钱,只能给一部分钱,剩下的用房子抵押,我二叔肯定不同意啊,就不要,就接着闹。谁知道他那个合伙人私下跟对方签了合约,自己拿了钱跑路了,留下一百间房子给我二叔。”他说到一百间房的时候,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喘了口气,接着说:“我二叔那个二五仔当时就是不要房,还到法院去告人家房地产公司,怎么可能告得赢人家。那时候天天去我爷爷家讨饭吃,我爷爷就骂他这个二五仔,不会做生意就不要学别人做什么生意。我二叔气不过又跑去法院,反正打不赢的。可过了两年,原本不到二千一平的房子,像吃了原子弹,原子弹你知道吧,还是瞬间爆炸那种,一下升到几万一平。丢雷个嗨,我爷爷在家宴上改口说我二叔是个醒目仔,是我们老黄家的希望。也对啊,我二叔现在在我们村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实力在那里啊。你说好笑不好笑。”
看着老夫子笑出来的眼泪,我听得也眼泪流了出来,心里也默默地说了一句:丢雷个嗨。
他继续笑着说:“梦想还是要有的,没有目标的人生跟咸鱼有什么区别!你说是不是。”
我盯着鱼漂说:“滚,你个地主老财说这话有意思吗?”
老夫子摇着头说:“仇富心态不可取。深圳是个创造奇迹的地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遇,就看你能不能抓住。运气好瞎猫都能撞到死老鼠,宝宝哥当初要是不努力买那套房,你觉得他能有现在的潇洒?时事造就英雄还是机会造就英雄有什么区别吗?”
他说的还真有道理,我居然无力反驳,看看渐渐西落的太阳,今天除了收获一只螺蛳,什么也没有钓到,心里又默默说了句:丢雷个嗨!
四
田宝卖了房子带着全家潇洒去了,从他的空间里能看出来,这哥们是真的欢乐,照他的意思,所有的努力和辛苦都是值了的,唯一感到遗憾的就是房子买少了,买小了,我默默地给他这句话点了个赞。
老夫子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电话一直无法拨通,我钓鱼的时候都没有个能说话的人了。休了不到一个月,还在家里,我妈觉得我休得实在是太长时间了,人不做事怎么行呢!时不时唠叨上两句,我也觉得该去找一份工作了。
我的运气倒是不错,只投了两份简历,就有一家服装销售公司发来了面试邀请。我穿得很正式地过去面试,谈的感觉挺好,工作内容也没有太多需要操心的事情,薪资不太高,马上就能入职,我答应了,离家近是一个原因,主要是面试的时候,总监说的那句话:除了老板、你和另一个小伙子外,其他几百号员工都是女孩子,让我心动了。
工作做了一个多月,都挺顺利,小姑娘、大姑娘的非常热情,嘴巴也特别甜,叫得我有点找不到南北了。虽然我不太喜欢那种打鸡血的晨会,可作为销售行业,我还是乐在其中的,日子就这么过吧。
失踪了几个月的老夫子总算联系了我,开口就让他准备好罚款的红包。
什么罚款红包?我都没有反应过来,丫的失踪那么久,突然来个电话就要红包,我顺口就来了句:我丢雷个嗨哦。
老夫子在电话里只是笑着贫了句嘴说:你的这句话说得有点广东人的意思了。
老夫子也没有说太多,反正让我准备好红包,晚上他去接我,搓顿好的。我问有没有酒,他说你那三杯倒的酒量管够。
有老夫子这句话就够了。我告诉他现在上班的地方,下班了直接过来就行,省得麻烦,他没再说啥,痛快答应了。
老夫子开着他的四环车,低调得很。我上了车,看着他一副憔悴又兴奋的样子,笑着说道:“你这感觉有点劳累过度啊,要保证身体啊!”
他乐呵呵地说:“我都要累死了这两个月。”
我没有打趣,只是简单地问了句:“跑哪里去了,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老夫子掏出烟递给我说:“你先抽烟,等到了地方我在跟你说。”
我没接,说:“现在交规严,还是等下车了我在抽吧!”
老夫子摆了摆手笑着没说话。
下班高峰期,车一会开一会停,他一副挺着急的样子,时不时按着喇叭,嘴里说着广东人才知道的脏话。
我笑着说:“你这是干嘛啊?下班高峰期就这样,急啥急啊?”
老夫子说:“没啊,就是等得烦!”
我接着说:“烦也得等,红绿灯又不是你家的。”
他岔着话说:“一会儿去吃潮汕牛肉火锅不介意吧?”
我笑着说:“丢雷个嗨,你丫的请客,去哪里都行。”
他也笑着说:“用你的罚款买单,没问题啊!”
我听出来了,老夫子这是有预谋的,忙问:“不会吧,你来真的?”
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我,说:“真的!”
我被看得有些发毛,转头忙说:“赶紧开车,绿灯了。”
他笑着踩下油门。
我好像想起了什么,转头笑看他,还是问了句:“那姑娘就是你说的卖衣服的?”
“嗯!”老夫子就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可脸上的幸福还是掩藏不住。
我觉得老夫子不像是玩笑,本来想说恭喜一类的话,可平常这家伙的风流,我还是没说出口。
等老夫子停好车,带着我到包房里的时候,有个姑娘已经在那里静静地坐着了。
姑娘一头长发,瓜子脸,月牙儿一般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和红红的嘴唇,穿着花格子的连衣裙搭配得相当益彰。美,确实美。这样的人儿谁又舍得让她多等啊!
老夫子一脸笑容地对我说:“这是我爱人,林春妮。”
我笑着把伸手过去,说:“弟妹好!”
姑娘也礼貌站起来,微笑着伸出一只手。
老夫子啪的一声把我伸出去的手给拍了下来,笑着说:“握手就免了,等你找到了老婆回家慢慢摸去。”
我尴尬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笑着回了一句:“丢!你丫的什么时候成啥啥狂魔了?”
老夫子怂道:“你管得着吗?我就这样,估计等你找到心爱的女人的时候一定比我还酸。”
我跟他斗起了嘴,姑娘站在那里看着我们,捂着嘴无声地笑着。
我有些不好意思,煞有其事地咳嗽了一声,说:“你好,弟妹,我叫......”
老夫子打断了我的话,笑着看着春妮,说:“春妮她听不见。”
我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姑娘,又看了看老夫子,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他说完话后,对着春妮笨拙地做了几个手势,春妮依旧微笑着回了几个手势。
手语吗?
我能想到的也就这个词了。
“行了,我已经跟春妮说了,你就是那个让女人注定流眼泪的我。”老夫子笑着说。
“你大爷哦!”我笑着凑近他小声说。
他急忙低头哈腰对我说:“花哥您坐,小弟失言了。”
我觉得不能再说了,反正也说不过他,毕竟春妮听不到,坐下来后笑说:“我是那个注定让女人流泪的行了吧!”
老夫子对着春妮又做了几个手势,春妮笑得更好看了,虽然是无声的。
我没问他跟春妮说的啥,想来也不是什么赞美的话,开心就好,便说道:“你问问弟妹是不是饿了?咱们要不要先上菜!”
他从桌下面拿出了飞天茅台说:“春妮已经点了,一会儿吃完你记得买单就行了。”
我笑着说:“这酒算吗?”
他又对春妮做了几个手势,春妮笑着拍了下他的手,然后回了几个手势。
我有些尴尬地说:“我怎么感觉今天会被你们俩给卖了。”
老夫子笑着说:“本来是想卖你的,我们家春妮觉得你可爱,就算了,这酒是我自带的。”
我笑着说:“还是弟妹善良。”
他看着春妮然后对我说:“所以我们结婚了!”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也没有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了两个红本本,在我眼前晃了晃然后笑着对我说:“恩!”
我站起来,揖手笑着说:“恭喜,恭喜!”
春妮也笑着站了起来,老夫子却拉了春妮一把,笑着看着我说:“丢雷个嗨,我等你这句恭喜等得好辛苦啊!”
我回了句:“我丢雷个嗨,我怎么知道你这么快!”
他收起红本本笑着说:“现在信了吧!”
我坐下后说:“信了。”
这让我很意外,誓要做千人斩,注定要让女人流泪的那个心花花的老夫子真的要定心了!
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老夫子拿起酒瓶对我说:“一句恭喜太便宜你了,起码三杯!”
我也没有推辞,鸽子蛋大小的酒杯,三杯还是没有问题的,主要是挺高兴。
我喝了一杯,第二杯就给老夫子挡住了,意思等菜上了在补上。
“我这几个月在贵州都不想回来了。”他说。
“习惯吗?”我反问道。
“没有了城里的喧嚣,有的只是清晨的鸟鸣和潺潺溪水声,还有那乡间小路上遇到后的浓浓的淳朴。等我老了,就去春妮她们来家过晚年。”他边说还还边做着手势,一脸满足。
操,实在是想不到他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还是别去污染那片净土了。”我随口说了句。
“丢雷个嗨!剩下的两杯酒啊,你还是赶紧喝吧!”他说这话的时候菜都已经上齐,春妮已经忙着给大家烫牛肉了。
我站了起来,拿起酒杯跟老夫子和春妮碰了下,说:“恭喜两位百年好合,祝你们幸福。”
他们也站了起来,举着杯子,春妮笑着,老夫子重重地说了句:“谢谢!”
我是真心祝福他们的,虽然我有很多话想问老夫子,可没有开口,也不知道该不该问,但我这次真信了。
而事实也证明老夫子真的爱春妮,为了春妮,他和家人吵了,而最支持的居然是他二叔,也是在他二叔的调和下有所缓解,不过也紧紧是面子上而已。当然这些都是后来他跟我喝酒喝醉时候的吐槽,真正的缓解是在春妮生下一个健康的胖小子之后,春妮也很贤惠,伺候得两位老人开开心心的,后来春妮又生了第二胎,按老夫子的意思,他爸妈恨不得把春妮捧在手上,含在嘴里。
这里面有多少心酸老夫子没说,不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也许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对眼的感觉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也就是那么一瞬间在心里不顾一切地死死赖上了,而这就是一辈子。
现在拆迁的拆迁,消失的消失,连老夫子都没了踪影,像被时光随手抽走的一页纸,翻过去就找不着了。
但也奇了,哪怕这些地方变了样,想起老夫子穿太极服配纹身的样子,想起他跟春妮结婚时掏出红本本的得意劲儿,还是能笑出声来。或许就是这样吧—— 地方会拆,钓场会改,但那些人留下的劲儿,还有一起混过的日子,会跟着回忆存下来。
说不定他真去了春妮老家,在贵州的溪边上钓钓鱼,早上听鸟鸣,晚上跟春妮拌两句嘴,活得比以前踏实多了呢。这么一想,倒也不觉得太可惜了,就当他带着那段日子,换了个地方接着“折腾” 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