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外不远处有个村子，村口坐着一个老人，应该是老人吧，村子里的人说，他已经在那里很久了，曾看着村子里的人出生再到死亡，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代这样的轮回。
其实他看起来一点都不老，看上去也就刚到弱冠之年，他就坐在村口的石头上，看着每一个路过的人，见到背着箱笼的书生就会上前笑眯眯的问他要不要听故事。
路过这里的书生大多是要赶考亦或是求学的，此处离长安城不远，几乎没人愿意停下了听一个不认识的人讲故事，偶尔有人愿意听，那人也不知怎的突然发起了脾气，又不想讲了，年岁久了，每个要去长安城的书生都知道这村子口有个疯子。
“你要听故事吗？”
又一个书生路过，这个书生看上去虎头虎脑的，身上也脏兮兮的，怎么看也入不了这个疯子的眼，那个书生看着这个疯子，一旁的同伴告诉书生这人是个疯子，赶紧躲远些，原以为书生会同其他人一样赶紧离开，这书生把箱笼放到了地上，走过去坐在了一旁，一手撑着下巴，笑着点了头，“好啊。”
那个疯子并没有生气，反而笑着问，“想听什么故事？”
书生的同伴早就跑远了，书生也不恼，似是思索了很久，反问道，“你会讲什么故事？”
“我知道的可多了，我知道前朝太子的爱情故事，知道琼林宴上探花郎的风采，知道长安城最美的样子，还有知道一对阴差阳错分别的恋人。”
“那你知道的可真多，我从新罗来长安求学，书上说长安城曾有过冬日里百花齐放的盛景，你知道那是怎样的景象吗？”那书生似乎很是兴奋，一把抓住了疯子的衣袖。
“我曾见过的，只是并非是百花齐放，牡丹花未开，被贬到了洛阳城，长安，已经没有牡丹了。”那疯子似乎有些惋惜，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袖似乎多了几个手印，但也没有在意。
“原来如此，那听说前朝太子曾得到仙人点化，修得长生不老之术，这是真的吗？”
疯子摇了摇头，“前朝太子被人用巫蛊之术诅咒，虽有无尽的寿命，但却被迫与爱人分离了。”
“竟是如此吗？原来书上也是会骗人的啊……”书生有些失落，他原以为春日里可见牡丹花开遍了长安城，他原以为那传说中的太子修得了长生不老之术与爱人长相厮守下去。
“书不会骗人，但是人会。”那个疯子站了起来，将袖子从书生手中抽出，然后伸手抚平了衣衫下摆的褶皱。
“你要去哪？你不讲故事了吗？”书生也跟着站了起来，大有要跟着这疯子的架势。
“还想听吗？”
疯子笑了，那书生突然觉得，这人一点都不疯，不仅人很和善，懂的也很多。
“想啊。”
疯子重新坐下，将自己知道的故事一件一件的说给书生听，书生听得入迷，似乎他已经看到了疯子口中的琼林宴上的觥筹交错，看到了探花郎意气风发成为了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看到了叛军入城尸横遍野，看到了探花郎自刎只留下了太子一人忍受着国破家亡之痛。
“那探花郎为什么会自刎？”
“或许是因为爱上了太子吧，他以为太子死了……”
疯子似乎是有些落寞，书生仔细想着这个答案，良久才接着问，“那太子爱探花郎吗？”
“爱吧，只是太子还没来记得告诉探花郎。”
“为什么没有告诉他？”
“探花郎说，等平定了叛乱，满城牡丹花开的时候，他再听太子的答案，只是那城终究没能守住，长安城也没有牡丹花了……”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故事中的人吗？”
天似乎快亮了，书生想，他要起身去长安城了。
疯子没有说话，看向长安城的方向，知道村子里的第一声鸡鸣后，看着书生，眼中似乎有泪光，“天亮了，你该走了。”
书生有些遗憾，但他还是准备离开了，重新背起箱笼，踏上了去长安城的路。
疯子看着书生的背影，他没有告诉书生，他叫韩烨，与前朝太子同名。
书生猜那疯子一定看着他，他没有告诉疯子，他叫金仁彬，与他故事中的探花郎同名。
疯子看着书生渐行渐远，天已大亮，那书生终究还是离开了，疯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重新站起身，用手抚平衣服下摆的褶皱，正打算离开，就听到书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喂，我想了想不能平白无故听你讲故事，我去打了两壶酒，虽然可能没有你说的宫宴上的酒好，但你也凑活一下？”
书生抱着两坛酒，站在远处冲疯子笑着，疯子走上前接过了那两坛酒，想了很久，才哽咽的问道，“你不去长安求学了吗？”
“不去了，想了想，我更想去洛阳，去看看牡丹花开的样子，顺便想问问太子到底有没有爱过探花郎。”
“那就一起去洛阳问问吧，牡丹花应该快开了。”
